两人吃过晚饭后,曲青青便说要去买一些替换的亵衣,纪商不好意思跟着去,说了声小心点便自个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客店的房间非常整洁干净,离着后院远,闻不到马棚里传来的臭味,不像官府开的驿站总是带有一些马尿的臭味,住起来很是舒适。
纪商睡不着,他不知道唐毅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心里很是烦乱,翻来覆去想着营救他们的方法,想着如何追查他们的下落,筹划应对的方法。
夜半时分,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曲青青的声音:“大哥睡着了吗?”
纪商说:“没有!”
曲青青说:“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纪商心想男女授受不亲,她半夜三更敲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什么急事不成?便说道:“你等等,我去给你开门!”
纪商起身穿衣,点亮了油灯,打开房门,惊愕起来,原来曲青青已经换回了一身白色女装,她已经梳洗了一番,全身上下收拾干净,焕然一新,十指纤纤,肌肤胜雪,披着如同瀑布般的长发,身上散发出一种幽幽的香气,绝色倾城不外如此。
纪商虽然知道她是个天香国色的美人,但没有想到她收拾干净后竟然美到如此地步,简直就是摄人心神,他怒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开身位说:“你进来吧!”
曲青青说了声“叨扰大哥了!”后便走进房间内。纪商探出偷到外面,没有发现外面有其他人便关上房门,邀请曲青青在桌子前坐下,曲青青落落大方地在纪商对面坐下。
灯下赏美,越看越朦胧,如同仙子出尘,纪商的定力很好,问道:“你怎么换回了女装,不怕碰上追杀你的人吗?”
曲青青巧笑盼兮,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壶清酒,两个杯子,三牒小菜。
她在桌前坐下,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酒推到纪商前面说:“纪大哥,一路上多有关照,小妹在这里敬你一杯!”
纪商很清楚喝酒误事,所以他从来不好酒,不过现在媒人相邀,不得不喝,
纪商拿起酒杯说:“你深夜来找我,就是为了喝酒吗??”
“小妹先干为敬!”曲青青说,她举起酒杯和纪商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甚是豪爽,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迹,见纪商没有喝,便说:“这是大同来的雕花酒,怎么?不合大哥口味?”
“不是!”纪商说,将酒杯放在唇边一口喝干。
曲青青给两人又斟满了一杯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卤牛肉吃了下去说:“我家在通州,通州这个地方离着京城近,南来北往的商客非常多,一到晚上,灯红酒绿,简直就是个不夜城,在那里讨生活的戏班也非常多,京剧,越剧,豫剧,晋剧,秦腔,昆曲,汉剧,湘剧,黄梅戏,花鼓戏,河北梆子,河南坠子,应有尽有,其中最为闻名的就是京剧,越剧,豫剧三大戏剧,可谓三鼎甲,我家经营着一家唱越剧的戏班,我自小唱戏,是家里的台柱!”
纪商说:“越剧?这么说来,你是江浙人?”
戏曲划分地域,不同的地域唱曲风格完全不同,这主要体现在方言上,一般来说,北方的人唱不出南方哝哝细语,出生在东方的人,也唱不出高亢苍凉的秦腔。所以唱越剧的花旦一定要有江浙人来唱才能够唱出那种独特的味道,京城人就算将江浙腔学的再好,也唱不出那种南方的味道。既然曲青青说她是花旦,那么她必然是出生在江浙地区。
曲青青说:“你说的没错,我是在扬州长大的人,越剧在扬州的竞争非常大,我爹爹很有才华,他编了好几个很招人喜欢的曲子,可是没有唱几次,就被别的戏班剽窃,我爹告上衙门,可是没有证据,又因为对手有高官当后台,所以被反咬一口,污蔑我们剽窃他们,气得我爹一病不起,最后卖掉戏班,带着全家来到通州投靠在嫁到这边的大姑,大姑对我们来投靠非常欢喜,大姑家是做皮甲的商人,很是有钱,她出钱出力帮我爹爹开了一个大戏院,我爹爹重振旗鼓,找来以前的班子,重新开张,他写了很多新曲,在通州大受欢迎,慢慢地,我家戏班的名气越来越大,在通州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戏院,我长大后,也成了我们家戏班的花旦台柱!”
纪商说:“你被人抓走了,你的家人知道吗?他们要是找不到你,该有多着急啊?”
曲青青叹息说:“他们不会着急,永远也不会着急了!”
纪商有点惊奇地问:“为什么?”
“他们都死了!”曲青青垂首说。
纪商忽然醒悟,他以前听说过曲青青的其他亲人都被杀死了,安慰说:“杀害你家人的那四人已经死了三个,你算是为他们复仇了!”
曲青青苦笑:“他们四人不过是打手而已,真正害死我全家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纪商见她这幅模样,问道:“你是在盘算复仇行动吗?”
曲青青抬起头来,看着纪商说:“大哥为何这样说?”
纪商说:“我以前见到过一个人,他在一个丝绸庄当伙计,丝绸庄的老板为了克扣他的工钱,硬说他弄破了名贵的丝绸,将他送官赔钱,那人明明知道丝绸不是他弄破的,但在官府前,他什么也不说,没有申辩,县官见他沉默,便断定丝绸是他划破的,所以要他将工钱当做赔偿金判给了丝绸庄老板,这样一来,那人在丝绸庄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却一分钱也拿不到,还被赶出了丝绸庄,在当天晚上,那人潜入丝绸庄老板的家,用一把菜刀将丝绸庄老板一家五口,加上长工奴仆,一共二十三人,全部杀死,最后一把火烧了丝绸庄!那人当时的表情和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这是一个人有了玉石俱焚的决断后所拥有的表情!”
“没错!”曲青青说,“我要复仇,确实也有了玉石俱焚的决断!”
纪商看她的目光非常坦然,知道她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会轻易放弃,不由得叹息一声,自饮一杯说:“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和敌人玉石俱焚??”
曲青青看着油灯的火苗,淡淡地说:“有人跟我说过,美色是一个女子最厉害的武器!”
纪商一惊,沉着嗓子说:“你打算学貂蝉使用美人计?”
“貂蝉迷惑吕布杀董卓吗?”曲青青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说道:“大哥看我如何?”
纪商看着她有点微醉,脸上有点醉红,更显国色天香,点头赞许道:“倾国倾城!”
曲青青幽幽地说:“别人都说我是红颜祸水,可大哥与我共处一室,竟能坐怀不乱,看来大哥心中已有人了,不知道那人是谁?”
纪商说:“不过是别人家的一个小丫头而已!”
曲青青有点落寞地说:“是吗!”
纪商想起秀儿,心里泛出一阵甜蜜,有点兴奋地说:“是啊,她家很穷,当年受了灾,全家逃离故乡,实在过不下去了,她爹娘就将她卖给别人家当丫鬟,我现在正在挣钱替她赎身!”
曲青青微微抬起头看着纪商,问道:“她赎身要多少钱!”
纪商说:“她当时卖身的时候,最多不过十两银子,可是上次我送去十两黄金,他们还不同意我帮她赎身呢!”
曲青青笑道:“那么值钱啊?看来她是个大美人了?”
纪商说:“她是很美,但不是外表,而是心灵,说得不好听一点,她就是个没心没肺,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的笨丫头!”
曲青青奇道:“大哥原来是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女孩子吗?”
纪商点头说:“是啊,她真的很傻,又天真,跟她坐在一起,我不用去猜她的心思,她高兴与否都写在了脸上,我和她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去思考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得罪她,总言之,跟她在一起只有‘舒服’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曲青青说:“她也喜欢你吗?”
纪商怔住了,过了良久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曲青青说:“大哥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抱得美人归!”
纪商笑着举起酒杯说:“承你贵言!”
两人又对干了一杯,纪商拿去酒壶给两人斟满说:“那我在这里祝你马到功成!”
两人又互相干了一杯酒,曲青青已经有点昏醉,忽然说道:“大哥是锦衣卫吧?”
纪商一怔,愣住了,缓缓放下酒杯说道:“何出此言?”
曲青青巧笑说:“我猜的?”
“原来是猜的!”纪商松了口气,心道好险,暗自惊讶她怎么能够猜得如此准确。
“大哥不承认?”曲青青说道,她看着纪商的双眼,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就是一个猎户,不是什么锦衣卫!”纪商朝她勉强地笑了笑。
曲青青巧笑盼兮:“猎户能够十两黄金去给别人赎身吗?”
“我说那十两黄金是我捡的,你信吗?”纪商说,他很是困惑,不知如何自处。
“不信!”曲青青说,她笑了笑,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后,“纪大哥,你曾经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我们互相都不欠对方的人情,对吗?”
纪商说:“确实,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