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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

苏如的房间很小,很干净,很温馨。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小床,刚好够一个人睡觉,床单是天蓝色的,上面浮现着蓝天白云,会让人感觉很舒服。靠近床尾的地方静静的立着一个小书架,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这是她平常寻求慰藉的教堂,书架是木制的,苏如不知道那是什么木头,但每当从书架上面找书的时候,鼻子里都会钻进一股很清香的味道,苏如想,那应该是禅木,散着佛法的韵味。靠近门的这边有一个衣柜,里面也就三三两两的几件衣服,都很干净,上面飘着一股子薰衣草的香味。还有就是一张小书桌了,安静的蹲在窗口,瞅着明亮亮的玻璃窗,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书桌上平躺着一本书,是迟子建的《北极村童话》苏如进到屋里之后,轻轻的坐在床边,柔软的床垫拖着她的屁股,给与她一份舒适。她拿起书,随手翻开一页:

“姥爷给小鸡垒了窝。他们的嫩翅膀受不了雪花和寒风的袭击。他们失去了奔跑和自觅食物的权利。它们将要伴着干菜叶,在闷葫芦一样的窝里,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

傻子的窝是小舅垒的。用桦木杆支起个架子,苫上甘草,再糊上黄泥,留个口儿。看上去,跟个躺倒的泥烟囱一样,别扭极了。

姥姥戴着老花镜,在炕上盘着腿,做起冬天的棉衣来。她给我安排了许多活:择线头、用弓子弹旧棉花、剥饭豆皮。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我还是耐着性子做了。”

这姥姥也真是的,我姥姥就不这样,哪会给我安排这么多的活。苏如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姥姥的影子就浮现在脑海中了。先是那花白的头发,紧接着是皱纹满满的脸颊,最后,姥姥的全身都浮现出来了,紧随而来的,还有姥姥的声音,笑容,就连那略带粗糙的手掌仿佛也重新摸在了脸上。苏如的眼泪就那么的流下来了,没有听到呼唤,它就降生了。

姥姥是三年前去世的,苏如很清楚的记得,那也是个艳阳天,就如今天的阳光一样,很灿。可那天对于她而言,是个悲伤的日子,疼爱自己的姥姥就那么的永远离开她了。

小的时候,苏如经常去姥姥家玩,姥姥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姥姥说,白白胖胖的以后好嫁人。苏如那会儿不懂,就问姥姥什么是嫁人,姥姥就对她说,嫁人就是以后找个你不认识的人,一块过日子。苏如说,我就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姥姥一块生活,姥姥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真是个傻孩子。

到了后来上学了,苏如便没有那么多机会去看姥姥了,不过每逢寒暑假,她依然会去姥姥家,在那度过一个假期的时间。每当她俏皮的扮着鬼脸出现在姥姥面前的时候,姥姥都会很高兴的捏捏她的脸,试试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苏如放下妈妈给姥姥拿的东西之后,便调皮的去找小舅家的孩子玩耍去了。姥姥在身后笑着喊,慢点,别给摔了。

吃饭的时候,姥姥总会给苏如做她最喜欢吃的炒韭薹,冬天的时候没有韭薹,就给她拌凉粉条,苏如往往吃的津津有味的。

晚间的时候,她和姥姥两个人在一块睡。熄灯之后,姥姥会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神魔怪鬼、捉小孩子的瓜老汉还有一些村子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苏如听到鬼怪的故事就吓得钻进被窝,头也不敢露出来。而听到那些有趣的故事时,就笑的在炕上打滚,姥姥就吓唬瓜老汉来了,她这才乖乖的钻到被窝里。

姥姥一般起得很早,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她就已经穿好衣服了。姥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苏如做早餐。先给她凉一碗开水,让她在起床后就喝掉,然后就是热腾腾的荷包蛋了,油花花的,葱叶的香味在碗边回旋,苏如急不可耐,三两下就吃光了。

这样的时光往往很短,随着年龄的增长,苏如得上初中了,更加没有时间去看姥姥了。寒暑假不是忙着补作业,就是上什么辅导班啦,或者就是帮家里干活,在姥姥家过假期已经成了一种奢侈了。苏如从小就懂事,对此也没有什么抱怨,只是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时常想念而已。

初中毕业那年,苏如想到姥姥家玩几天,爸爸妈妈想她毕业了,也正好放松放松,就让她去了。谁曾想,那个暑假,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姥姥。

那是个阴沉的早晨,空中飘着丝丝雨线,灰色的云稠密的占据了整个天空,太阳躲在云背后睡觉去了。苏如背着她心爱的书包,给姥姥带了点东西便出发了。一路上顶着小雨,到姥姥家的时候,苏如的头发湿漉漉的,姥姥心疼的给她倒了热水,然后用毛巾小心的给她擦拭。苏如很享受哪会儿姥姥粗糙的手摸在她脸上、脖子上的感觉,她感觉很舒服。

那一次,她在姥姥家呆了两周的时间,毕竟长大了许多,所以,白天的时候她便帮着姥姥干点活,晚上就和姥姥睡一个被窝,陪她说说话,然后在姥姥的故事中沉沉睡去。

那几天似乎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完了。苏如和姥姥道别,在姥姥慈爱的目光中离开。

苏如知道姥姥去世的消息时,她已经开学了。当这个消息进到她耳朵的时候,她扶着打开的门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消息!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你姥姥去世了。。。。。。

那一刻,苏如是那么的想念姥姥粗糙的手掌,想她慈爱的目光,想她煮的荷包蛋,想她炒的韭薹。。。。。。

那一天下午,她没有去上学,蒙着头在屋子里哭了。红红的日头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却隔绝在苏如冰凉的心门外。

那天他是听到爸爸妈妈的吵架声才走出小屋的,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妈妈虽然偶尔吵架,但也没有吵的这么凶过。她走出屋子的时候,看到客厅里乱糟糟的,爸爸妈妈似乎是用尽了力气互相骂着对方,苏如不记得他们都骂些什么了,只记得那天,外面的天是那么的晴朗,而她的家里,一片冰寒。

也就是从那天起,爸爸妈妈过上了见面就吵的生活,后来在偶尔间,苏如才知道,原来他们吵架的起因,竟是跟姥姥的去世有关。寻常人家的琐碎事,谁又能说得清,一家扯一家,乱如麻。苏如现在已经不再去舅舅家了。连这个家都是这个样子了,苏如想。

合起书,苏如躺在床上,心想着在梦中是否能够再看一看姥姥,听听她说话,让她摸摸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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