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成这时也站了起来,将对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么做了,而且两次都摆明了是故意要让自己看见。关成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从没见过,没仇没怨的,他非要恶心一下自己。
不过毕竟只是两个眼神,关成也懒得计较,与附近的那个年轻人一起走过去,跟在后面。
出了房门,见到外面还有两人,一男一女,和官先生年纪差不多,都在四十岁左右。
官先生回头瞧向关成二人,身后几个人立即识趣地侧过身,朝旁边让了让,也顺着他的目光瞧来。
“你们两个很快就要入我凌五门了,既然如此,咱们就顺便认识一下。我叫官酉力。”
手掌平摊,指着身边的中年男人说,“这位是周平周先生,”又指向那女人说,“这位是陆洁陆先生。”
旁边的年轻人立即抱拳行礼,“见过三位前辈。”
关成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官酉力忽地板起脸,朗声说道,“我们都是巡检队的。巡检队负责平定门内纷争,查究惩戒不守规矩的门徒,办事一向公正严明。你们刚来,肯定没见识过大门派的气象,不过不要紧,只要本本分分的,守规矩别惹事,就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凌五门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也会给你们发放修炼资源,还会安排老师向你们传授法术。但是,如果惹事生非,给门派添乱,那就别怪我们巡检队不客气了。”
身旁的年轻人忙说,“是。”
关成也跟着称是。
那几名年轻弟子见他总是慢一拍,还以为他被吓到了,果然无门无派的散修就是没见过世面。性子张狂一些的弟子便毫不客气地露出轻蔑的冷笑。
关成反应慢倒不是因为怯场,不过区区十几双目光而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只不过特殊的成长经历导致他很少与外人接触,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照着身边的人学,以致瞧起来好像一副没主意的怯懦模样。
见到有人轻视自己,关成没做出任何反应,这次投奔凌五门对他来说事关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加入其中,其他事情能避就避,免得节外生枝。
官酉力说,“好了,走吧。”
一条碎石路伸进树林。
官酉力走在最前,陆洁走中间,随在队伍之侧,周平跟在队尾。
浓密的枝叶将天空挡得严严实实,阳光无法直射进来,树林中一片阴森,纵使在这样天气和暖的季节里,仍是凉嗖嗖的。走在这样的地方,感觉不像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底的隧道中摸索。
每一棵树干后面似乎都有着漆黑如夜的阴影,每一团阴影中似乎都暗藏着不可估量的危险。虽然灵气感应可以获知周围数十米的情况,然而更远处未知的幽暗还是会让人忐忑难安。
按说有三位高手同行,本该是高枕无忧的,可众门徒仍时不时戒备地朝两侧张望。
关成看到他们的举动,心中暗自冷笑,这帮家伙自认高人一等,却也不过如此。
这条路通往凌五门内部,那里是居住、修炼的地方,由于门派周围都是非管区,盘踞着许多凶兽猛禽,修为低的人无法通过,所以门派才安排了高手护送。
关成刚才所到的大门,既是凌五门入口的标志,也是供弟子停留的据点。外出的弟子,或闻名前来投奔的修行者,倘若修为不高,就暂时逗留在那里,再由高手引领进入凌五门。
来这之前,王老爹便将与凌五门相关的各项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所以那些家伙的心思关成倒是能猜得出来,被无端端地瞧不起本来就很令人不爽,此时见到他们这副德性,自然毫不客气地鄙视。
“吱。”蓦地,林深处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像是老鼠的叫声。
“备战!”官酉力大喝一声。
全队立即停步。
关成的感应范围已经达到半径七十米有余,在这样树木层叠的地方,作用远远超过眼睛。
一只又一只老鼠形状的动物窜入感应范围,借着树木和杂草遮挡,从四周飞快跑来。它们形状酷似老鼠,长度却超过一尺,比猫还大,在林中左冲右突,一边躲避树木一边逼近。
从刚进入感应范围,到六十米,再到五十米,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关成心说好快,在有障碍、需要频繁转折变向的情况下还能奔跑得这样快,那么直线行进又会是怎样的速度。
顷刻之间,已经接近到二十米,关成可以通过树木的空隙看到有许多影子快速穿梭。
同时,碎石路的前后两个方向,有许多大老鼠从树林窜出,沿着路面往这边冲。
无论是碎石路上的,还是树林之中的,所有老鼠一跃而起,张开嘴巴发出“呀”一声叫,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口水随着它们的跳跃被甩在身后,喷洒出噬血的疯狂。
刀齿鼠,因其牙齿像刀一样坚硬锋利而得名,就算是拇指厚的铁板,它们也能轻易咬穿,一口撕开。人的身体一旦被它们咬住,转瞬之间便教你支离破碎。
淡淡的白气凭空出现,化作坚冰,圆形的冰墙环绕在相距队伍十米左右的地方。是陆洁出手了。
刀齿鼠的嘴巴竭力张开,几乎张成一条直线,尖锐的牙齿像数十柄匕首,直刺向冰墙。
“嚓……”牙齿扎进冰墙,直没至根。刀齿鼠爪子抠进冰墙里,脑袋猛力一甩,硬生生将一大块冰从冰墙上扯脱下来,冰墙顿时变得千疮百孔。
刀齿鼠通过被它们扯开的破口,望向里面的人,鼠眼中射出饥饿的贪婪,嘴里发出呀呀的怪叫声。
几名年轻的门徒看到这样的目光,忍不住颤抖,伸长脖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咔!”冰墙碎裂,却不是刀齿鼠们所为,而是陆洁主动施法使其爆炸。爆炸的声音不似炮仗那么轰隆隆的响,而是轻脆短促,咔一声过后,千千万万的寒冰碎片朝外散射。
趴在冰墙上的刀齿鼠被炸得向外翻腾,碎冰在身上划过穿过。一只只刀齿鼠掉在地上,撞在树上,有的重伤,有的死,却也有相当一部分或是运气好,或是比较机灵,只受了点轻伤,在地上一个打滚便又重新站起。
它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凶残暴戾,又一次跃起,猛扑过来。
官酉力扬起手,掌心红光闪烁,一条条火柱自地面冲天而起,热浪掀出的气流将箭矢一般的刀齿鼠撞翻,火焰灼烧在身上,疼得它们在地上打滚,发出一阵阵尖锐的惨叫,已顾不得那些曾被他们认定为食物的人。很快,一只只刀齿鼠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最后一动也不动了。
看到所有的刀齿鼠都被解决,几名年轻门徒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在人前露出怯意,相顾之间,都发现了彼此脸上的尴尬之色。
突然,附近地面有几个位置的土壤蹦起多高,四处飞溅,一只只刀齿鼠破土而出,张开长满尖牙的嘴,扑向了近在咫尺的众人。
毕竟是拥有一定智慧的凶兽,不仅懂得在战斗前隐蔽,还懂得包抄合围,懂得分兵偷袭。
袭击来得太过突然,眼见避无可避,一名年轻弟子不禁“啊”一声叫了出来。便在这时,地面上的沙土忽然开始流动,转眼变成许多只土手,手臂伸长,飞快朝上抓,将跃起的刀齿鼠一个接一个地抓住,牢牢攥在手里。
土手越握越紧,刀齿鼠尖叫连连,嘴巴开合间,牙齿碰撞发出嚓嚓的金属摩擦之声,长满灰毛的脚不停地蹬踏,眼珠突出,模样极惨,看得一众门徒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土手臂渐渐缩短,一只只刀齿鼠被抓回到地底,沙土自行流动,将土坑填满,刀齿鼠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沉闷,直至完全消失。
这种杀法比起火焰灼烧更为缓慢,更为折磨,令人压抑。一众弟子看得面如土色,饶是关成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之战,见到这种杀死生命的手段,也不禁脸上变色。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平,这位土灵方士自从露面就没有说过话,脸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走在队伍最后面,比起前面的两位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甫一显露手段,便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人,既是土灵方士,地底下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他,他明明可以不动声色地就将刀齿鼠在地面之下弄死,却非要让他们露个脸,然后才在众弟子面前杀死它们,莫不是要在人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关成又瞧了瞧那些年轻门徒,此时他们看向周平的眼神中充满着敬畏,其中畏惧之意还占了大半。而周平呢,他却没有瞧向那些门徒,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地面,缓缓收回自己发出黄光的右手。
官酉力笑赞,“周师弟,好手段。”
周平朝他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对这位同辈的官师兄,他还是会做出一些反应的,在后辈面前给足他面子。
对于这样的反应,官酉力也很满意,又对身后的一众门徒说道,“好了,没事了,继续走吧。”
一众门徒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跟着官酉力继续行进。
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快,算是有惊无险。三位中品方士的手段让年轻弟子们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便有人借机奉承讨好。
一名门徒赞道,“三位先生的修为比之前更为精进了。学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