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看见霍九还在挣扎,叫道:“放肆!还不束手就擒?”
又向按住霍九那人叫道:“接着给我掌嘴!”
站在他左边的年长灰衣人忽然跨出一步,说道:“少爷息怒,先审问一番再做定夺也不迟。”
胖子被阻拦,十分恼怒,瞪着他叫道:“他公然违抗本少爷的命令,就是大罪,先将他掌嘴谢罪。”
少女向关成低声道:“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说话拿腔拿调的,还有点莫名奇妙。”
关成低声回道:“估计是个官迷,都有些魔怔了。”
少女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诧异地道:“什么是官迷?”
关成比她还诧异,反问道:“这也不懂?就是想当官、想管事想得发疯的那种人,你没遇见过?”
少女似懂非懂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很少出来,没听过这样的叫法。想抓权想管事的人我也见过,但是没见过像他这么严重的,人话都不会说了。”
关成问道:“什么叫很少出来?是很少上街么?那你平时都待在什么地方,屋子里么?”
少女道:“不是屋子里,是在雪……”忽然住口,有些尴尬地看了关成一眼,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关成更好奇了,却识趣地没有问下去。
少女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别说了,听听那胖子又要说什么。”
此时,胖子正在朝着面前那个年长的灰衣人怒目而视,斥道:“老万,你想抗命么?”
他眼皮太肿,虽然的的确确是在努力地瞪眼睛,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半张着。
灰衣人老万恭恭敬敬地抱着拳,躬身说道:“少爷息怒,且听属下慢慢道来。”
胖子上下扫了他一眼,难以分辨表情的肥脸上似乎少了些许怒意,说道:“说吧。”
老万道:“少爷,我想这个人一定不是住在咱们城里的,应该是附近的乡下人,见识有限,不知道您的赫赫威名,绝对不是有意冒犯。”
胖子喝道:“胡说!在清水县的地界,我黄立峰的大名家喻户晓,就算是乡下人也不会不知道。”
老万忙道:“少爷说的是,是属下思虑不周了。属下愚钝,若不是少爷指出了这一点,我竟要就此错下去。少爷思虑周详,英明睿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胖子听了这话,立刻开怀大笑,一张大脸因为肥肉堆得太多而不容易看出细微表情,但是这个笑容太凶猛了,任它肥肉堆积如山,也掩盖不住。
少女的身子忽然一个激灵,动作之大连站在旁边的关CD察觉了。
关成诧异地转过头,发现她眉毛拧在了一起,脸蛋儿抽搐,似乎在极力地忍受着某种折磨,问道:“你怎么了?”
少女望来,艰难地说道:“我听他们说话,浑身难受。”
关成还以一个理解的眼神,说道:“这有什么,你就当是在唱戏好了。你看过唱戏吧?”
少女点头道:“看过。他们要是在戏台上这样说话,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在大街上搞得跟真的似的,我真是……我真是……”
少女又是一个激灵,没再说下去。
黄立峰笑罢,老万又接着说道:“少爷,且听属下一言。”
“讲。”
“少爷虽然名声在外,家喻户晓,但想这乡村匹夫,不懂规矩,无意间冲撞了您。少爷大人大量,将来要是做了官也必定爱民如子,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嗯,”黄立峰点点头,肥脸和下巴一起抖了抖,“有理,我姑父也常说要爱民如子。既然这样,本少爷胸怀宽广,冲撞之罪就免了吧。”
老万立刻把话接过,高声道:“多谢少爷。”
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阵恶寒,很多人已经快受不了了,悄悄躲进了附近的店铺,确认黄立峰看不到自己,这才敢露出鄙夷的嘲笑。
这个黄立峰不知从哪学来的说话,说官腔不是官腔,说白话又不是白话,不伦不类。好像知道几个词吧,又说得乱七八糟,完全不对场合身份,再加上三分无耻,七分自大,听过后真是恶心死个人。
如果不是惹不起黄立峰,众人只怕都要大笑出声。
关成也快要吃不消了,不过他心里头记挂着霍九的安危,倒也没有心情发笑,刚才听见那个老万替霍九说话,不由得心生好感,向身边的少女说道:“那个人心肠不错,一直在帮霍叔叔说话。”
少女看了关成一眼,好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说道:“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关成很诧异,问道:“那是怎么样?”
少女道:“他们只是不想打伤普通人罢了。”
“不想打伤普通人?”关成轻声念叨了一遍,问道,“那他们是什么人?”
少女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人心地很好,见到别人有困难就会挺身相助。”
关成被她一句话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将脑袋转开。
少女话音不停,继续说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人,你是绝对惹不起的,也绝对斗不过。那四个人就是这种人。”
关成听了,很不服气。老油庄里那些痞子混混、粗壮大汉,有很多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这几个人身材不算魁梧也不算高大,未必就比那些混混和村民们强。
少女看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不服,摇了摇头说道:“你别不信,也别不高兴,我实话实说,全是为了你好。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打架比起普通人厉害不止十倍。就说刚才那个人,你看到他出手了吧,动作又快又准,你能做到么?”
关成一想,好像真是这样。那人的几下动作看似平平无奇,但是自己肯定做不到。
想到这些,只得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
少女点头道:“虽然他们很厉害,不过他们轻易是不敢向普通人出手的,就算现在有那胖子的指示,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关成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少女道:“这不能和你说。”
关成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
少女又道:“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去和他们斗。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来和你为难。可如果你主动向他们动手,吃亏的一定是你,而且一定是吃大亏。”
关成听她说得郑重,也提起了小心,点了点头,忽然脑子里念头一转,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神秘一笑,说道:“这个嘛,还是不能和你说。”
关成无奈,人家不说,他也没辙。
两人在这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老万在那边已经将黄立峰捧上了天。黄胖子开怀大笑,两条腊肠似的嘴唇合也合不拢,肥嘟噜的脸盘子抖个没完。
大笑过后,忽然又表情严肃,瞪着半睁的眼睛向四周看了看之后,用他那又尖又哑的嗓子鬼叫起来:“人尽皆知,本少爷的姑父白奉仙白大人,官居县守之职,是县中那个……那个百官之首。白大人励精图治,万民敬仰,清水县方圆数百里国泰民安。”
听到这里,少女躲到关成身后,小脸低下藏在他背后,轻声道:“不行不行,我真听不下去了,你别动,帮我挡挡,我不想被他看到我笑。”
关成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不过笑是可以传染别人的,听到她在身后低低地笑声,几乎也要跟着笑出来,只好咬紧了牙,竭力忍耐。
“家父黄有奇,现任清水县总捕头,每天带着手下七八十个弟兄勤勤恳恳,保得一方平安。本少爷蒙得家中长辈教诲……”
关成本来正在憋笑,但是听到“黄有奇”三字之后,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再没有半分笑意。他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位胖乎乎的黄少爷。腊肠嘴张张合合,吧啦吧啦说个没完,关成看在眼中,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耳朵里。
黄立峰仰着脖子又说了一阵,终于住口,低下头瞧了瞧跪在面前的假老头,还有被按跪在后面的霍九。
他指了指假老头,说道:“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我给你做主。”
假老头被他沾着油腥的唾沫淋了满头满脸,又不敢去擦,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黄立峰如果再不停,他就要崩溃了。
这时听到对方招呼自己说话,就手在脸上一抹,说道:“黄少爷,是我呀,我去您府上拜访过呀。”
黄立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疑惑道:“我怎么没印象。”
假老头突然明白,急忙抬起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搓下来许多土渣似的东西,散落一地。被搓过的地方,黄里泛黑的皮肤消失了,露出一张年轻的白晳面容。接着又抬起双手,左手按住下巴,右手缓缓揭下胡子。
黄立峰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他的脸,片刻后,恍然大笑,说道:“是你,哈哈哈,原来是你,你怎么扮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