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爷见霍九一直在挣扎,很是愤怒,骂道:“你他妈的还不老实!接着给我掌嘴!”
按住霍九的那名灰衣人又闪到他面前,抬手便要抽他,忽然手腕一紧,被人捉住。
他转头一瞧,原来是那名年长灰衣人,便问:“老万,你干什么?”
老万沉声说:“柴志席,你悠着点,要是闹出事情可不好收场。”
柴志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能闹出什么事来?打几个耳光而已。”
老万目光一寒,说道:“总之你小心点,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住你。”
柴志席的修为不如他,见到他这般神情,心里发虚,只能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此时霍九已经站起,柴志席又闪身到他旁边,单手用力一按,脚踢膝窝,再次将他按得跪了下去。
霍九气得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柴志席手臂一震,力道传至霍九身上,霍九气息阻滞,便喊不出来了。
黄少爷见到老万出手拦阻,又见到他们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之后,柴志席便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打下去,登时勃然大怒,叫道:“老万,你干什么!”
老万抱拳行礼,说道:“少爷请先不要动怒,这种身份低贱的小民懂什么道理,您犯不着跟他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太值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黄少爷一听这话,立刻就高兴起来,说道:“不错,你说得对。我不该跟他计较,这种贱民,怎么值得我跟他计较。”
他又转向假老头,问道:“你接着说,到底怎么回事?想让我做什么主?”
假老头被他油腻的唾沫淋了满头满脸,恶心极了,偏偏又不敢去擦,一直在竭力忍受,听到对方招呼自己说话,连忙顺手在脸上一抹,硬挤出欢喜的笑容,说道:“黄少爷,是我呀,我去您府上拜访过,还和您说过话。”
这伙偷马贼不久之前才来到清水县,做案之前先探过路,去黄家交了保护费,碰巧见过他。
黄少爷将他上下打量一遍,露出疑惑之色,嘀咕道:“我怎么不记得。”
假老头一怔,随即恍然,急忙抬起手在脸上用力搓,搓下来许多面渣似的东西,散落一地。
被搓过的地方,黄里泛黑的皮肤消失了,露出一张年轻的白晳面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揭下胡子。
黄少爷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你,哈哈哈,原来是你,你怎么扮成这副模样?”
假老头陪个笑脸,又磕头拜倒。
“哎哎,不必这么客气。”黄少爷将他拉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了?尽管说。本少爷一定给你作主。”
假老头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说道:“多谢黄少爷。”
黄少爷对假老头的态度非常满意,脸上肥肉挤压,笑成一朵奇异的花。
假老头侧身朝霍九瞥一眼,说道:“我,还有我的朋友,跟这位大哥有些小小的误会,一时没忍住打了起来。这位大哥的马受伤了,我的朋友也受伤了,伤得还挺重,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我想双方都吃了亏,再闹下去吃亏只会更大,不如讲和。但是这位大哥却不肯罢休,抓着我不放,非得我们让步。所以……”
“行了,你不用说了,这么小的纠纷,我帮你们判了就是。”黄少爷扬了扬抓着猪蹄的手,止住他的话,又向霍九说,“哎,这事就这么算了,双方都有损失,谁也不用追究谁,两不相欠。”
霍九哪能甘心,马匹是他的重要财产,也是家里重要的劳动力,更何况自己还受了这么多窝囊气。
他仰头大叫:“凭什么!他们几个什么事也没有,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他得赔偿我的损失。”
假老头拧过上半身:“老哥,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的朋友被你们打得那么惨,我还没让你赔钱呢。你不过是马断了腿而已,又不是人断了腿。是马的命贵重,还是人的命贵重?”
黄少爷说:“这话在理。他们人都受伤了,也没和你计较,你区区一头牲口受伤,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说,应该你赔他们钱才是。”
假老头忙说:“不用不用,我也不想计较这点钱,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就这么算了吧。”
黄少爷哈哈大笑,拍了拍假老头的肩膀,赞道:“好样的,你这么宽宏大量,真是了不起,本少爷很欣赏你。”
霍九跪在他们身后,胸口都要气炸了,吼道:“无耻!你们这群偷马贼,你们……”
假老头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大喝:“放肆!在黄少爷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黄少爷替咱们做主,你都不领情,胆子未免太大了!”
黄少爷一听这话,便瞪起眼睛,向霍九骂道:“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给我掌嘴。”
柴志席便要动手,老万又劝:“少爷,您犯不着和这个小民动怒,有失您的身份。”
黄少爷大怒喝道:“少废话!给我打!”
柴志席嘴角勾起一弯冷笑,松开按住霍九的手,一步跨到他面前,转过身来,甩手就是噼噼啪啪四记耳光。他动作很快,打完之后一步跨回,又将霍九重新按住。
霍九的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嘴角也被打裂,现出一丝血红,脑袋轻轻摇晃,目光涣散。
老万看见他这副模样,略显不安,狠狠地瞪了柴志席一眼。柴志席不和他对视,假装没看见。
路人瞧着心中不平,脸上不觉现出怒色。
黄少爷朝四周望了望,不屑地说:“怎么?不服?”
他用猪蹄指着一个人问道:“你不服么?”
那人本来横眉怒目,被黄少爷一点名,立刻就缩了,慌慌张张地摇摇头,把头垂下去。
黄少爷又指着另一人问道:“你不服么?”
那人咬着牙,似乎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但终究是没敢说话,怒色渐渐收敛,眼珠转开,不敢再和他对视。
连问了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黄少爷得意地笑起来,说道:“在清水县里,我黄立峰说东就是东,谁敢往西走。”
霍九喘着粗气说:“我要见白大人,我要见白大人。”
黄立峰哈哈大笑,说道:“白大人不在城里,他忙得很,没功夫搭理你这贱民。再说,就算他在,我是他侄子,他……”
老万忙说:“少爷,说话小心。”
黄立峰被他打断,很是恼火,大声说:“小心个屁,有什么可小心的。我姑父是县守白大人,管着一百多万人,我爹是巡捕队长黄大人,管着全县上千的巡捕,我怕谁?我他妈的怕谁?”
老万脸色铁青,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霍九用力挣扎,却始终无法站起,柴志席的手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无法动弹。
忽然,他胸口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挺,“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啊!”看到他吐血,路人不由得惊叫出声。
柴志席嘴角微微一挑,露出阴笑,随即便将这笑容藏了起来,只不过笑容虽然藏住了,眼中的得意与高傲却藏不住,就像是一个霸道的小孩,在欺负弱小孩童之后所流露出来的喜悦。
黄立峰“哎哟”一声大叫,向旁边闪躲,可惜他身子又肥又蠢,没能完全躲开,袍子还是粘了不少血点。
他低头去看,结果中间隔着个大肚子,看不见,于是伸手提起袍子看了看,这一看登时大怒,不由分说,走上两步朝霍九胸口狠踹。
柴志席见他踹过来,便配合着松手跳开,霍九没了外力支撑,被黄立峰肥大的脚掌踹翻倒地,连声咳嗽,鲜血随着咳嗽一捧一捧地喷洒出来。
“啊!”路人大声惊叫,又吓跑一些。
假老头也慌了,急忙劝说:“黄少爷息怒,千万息怒,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您这袍子我赔了。”
他不在乎霍九是死是活,但是千万不能死在现场,那样自己可就不好脱身了。
没想到黄立峰一听有人赔钱,更加来劲,反正袍子已经脏了,不怕再多沾点血,抬脚又朝着霍九胸口踢去。霍九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能动弹闪躲,任由他踢打辱骂而不能反抗。
忽然一件东西迎面飞来,砸向黄立峰面门,黄立峰吃了一惊,急忙抬手护着脸,顾不得再去踢霍九。
眼见那东西就要砸中黄立峰,柴志席突然出手,啪一声响,将那件东西抓在手里,原来是一块石头。
柴志席将石头朝旁边轻轻一丢,叉起双臂,仰起下巴,看着把石头扔过来的关成,冷冷地说:“小子,这里没你的事,滚远点。”
关成紧握拳头,瞪着黄立峰,没有回应他的话。
柴志席感觉自己被无视了,眯起眼睛,用一种危险的语调说:“小子,别不识好歹,快滚。”
关成看向他,气愤愤地说:“那个人是偷马贼,偷马不成就把马腿踹断了。你们怎么不问清楚就随便打人?”
“哈哈!”柴志席打个哈哈,鄙夷地说,“年纪不大,倒是挺爱管闲事的。小狗崽子,你爹娘造了你之后,没教你应该夹着尾巴过活么?”
关成在老油庄被人骂了不知道几百几千次,对这种话的抵抗力很强,反唇相讥道:“你的尾巴倒是夹得不错,也摇得不错,真是好一条走狗。”
柴志席勃然变色,老万和另外两名灰衣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王老爹在不远处听了,轻抚胡须而笑:“这小子,说话够损的,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