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UT市西部,德胜路银沙巷。这里是UT市的老城区,近年来,随着城市东移战略的深入执行,大部分机关单位和商业区都移走了,剩下只是些破旧的老房子。弯弯曲曲的小巷、污水横流的地面、残缺不全的围墙以及锈迹斑斑的门牌号码,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地方的贫穷和没落。
小巷的拐角处,一面年代久远,已经发黑的墙壁上,用墨水写着几个大字:此处不准随地小便。一个流动理发摊正好摆在这个交通要道上。时值中午,没有生意,一个头皮剃得青灰发亮的老头正躺在理发椅子上打瞌睡。
“请问老人家,银沙巷183号在哪里?”一个甜美的女声惊醒了老人的残梦。
光头老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面前有四男一女五个人。他指了指小巷深处,“你们往那边走,还有几十米就到了。说完,又躺回去,准备补个回笼觉。
“谢谢您!”一群人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了。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栋小屋前。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面辟邪用的镜子。一块钉在门上的小铝牌上印着几个字:银沙巷183号。就这里了!女子轻轻地敲门。
“找谁啊?”屋内的人应到。
“是陈教授吗?我是小佳,今天上午和您联系过。”
门开了,一个头发灰白,六十岁出头的老人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打火机,一副两个圈的深度眼镜架在鼻梁上,好奇地望着他们。
“您好,陈教授,我们这次专程来向您请教,希望您能不吝赐教,为我们指点迷津。”方美佳彬彬有礼地说道。
“你们带黑盒来了吗?”陈教授用手扶了扶深度眼镜,兴奋地说道。
“带来了。”
“快进来!”陈教授一侧身,将客人们迎进小院。“不好意思,没有开水,你们先去客厅坐坐,我发燃炉子随后就来。”说完,蹲下身子,用打火机点燃地下的一个小煤炉里面的木屑,用力地吹了几口气,一股浓烟伴着火苗窜了上来。
“您怎么不用液化气烧水?”方美佳好奇地问道。
“唉,现在物价涨得厉害,液化气要九十五块一瓶呢!还是烧煤划算。”陈教授一边说,一边继续往炉子里面吹。炉子里的木屑熊熊燃烧,迸出一个火星,刚好落在眉毛上。“哎呦!”一声,他忙不迭地摘掉眼镜,用手去拍。眉毛已经被烧掉一角,看起来十分滑稽。
见陈教授生活如此清贫,方美佳本来有点心酸,可是望见那只剩下半边的眉毛,差点就忍俊不禁。她又怕怕在主人面前失礼,只能强忍住笑意。
陈教授对一切都浑然不觉,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个小煤炉上。只见他笨拙地铲了几块木炭丢进去,然后用火钳加了一块黑煤放到上面。看看火苗已经引燃了木炭,这才放下心来。
几个人走进客厅,却恍然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狭窄、阴暗、潮湿的客厅地面,被各种旧报纸占满。只有一条陈旧的长沙发、几把椅子和一张小茶几,上面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刊和杂志,还有厚厚的大部头。
方美佳随手拿了几本看了看,都是历史类和考古类的专业文献。看来是个学养深厚的教授,她想。高大尚捂着鼻子,极其小心地在各种杂物中穿行,生怕自己身上的雪白的西装被弄脏。
陈教授见众人没法坐,赶紧从门后摸出一把铁锹,呼啦呼啦几下,将散落在客厅中央的报纸全部铲到墙角,然后,又抱起沙发上、椅子上的书,往墙角堆。众人都动手帮忙,忙活了一阵,总算是腾出了坐的地方。
“您的老伴呢?”方美佳小心翼翼地拈着一块漆黑肮脏的抹布擦着椅子,问道。
“唉,过世一年多了。”陈教授一边拿起一个铁壶装水,一边说道:“这些家务原来都是她一手包揽,现在不在了,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等等,我去把水座到煤炉上。”
等他转身回来,众人终于坐定了。他问道:“黑盒呢,快拿给我看看!”眼睛里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林若非朝着熊斌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的布包,放到中间的小茶几上。陈教授把手用力在衣襟的下摆擦了擦,微微颤抖着打开布包,一看到黑盒,激动地脸上潮红,就像是灌下二两黄汤。
“只看这材料,就一定是真品,这种金属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世界上果然有黑盒!你看这花纹,这浮雕,多美!多精致!就是现代人也未必能做得出来啊。”陈教授好像着了魔一般,忘记了一切,用手上下抚摸着黑盒,口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高大尚刚想说话,方美佳用眼神制止了他。低声说道:“先让他陶醉一下吧,把情绪宣泄出来再说。”
果然,陈教授摘下深度眼镜,卷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然后又戴上。继续沉浸在那种巨大的震惊和喜悦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然后又掏出一把游标卡尺,仔细地量了量黑盒,将数据记录下来。
熊斌终于按捺不住了,说道:“老头,你就别在那里煽情了,这黑盒到底有什么来头?到底值多少钱?”
陈教授并没有被这种无知无礼的态度激怒,他抬起头来,看着熊斌,说道:“你就是小熊吧?”
“是,就是我!”熊斌不耐烦地说:“你倒是好,抱住黑盒就像抱住失散多年的媳妇一样,直恨不得亲几口,你倒是说说,这个黑盒的来历啊!”
陈教授的情绪丝毫没有被熊斌的态度而改变,他对方美佳说道:“小佳,麻烦你把左边的第三本书拿出来。”
方美佳转过身,一叠书,从地下直接码了一人高。她找出的第三本书,抽出来。书很厚,上面写着《大闽惠典》。这时,虽然是中午,但是屋内的光线很暗淡,她说道:“陈教授,看不清楚,请开下灯好吗?”
“哦,真是抱歉,我家的照明设备坏了几天,还没来得及维修。”陈教授赶紧说道。
“照明设备?”方美佳好奇的问:“你家用的是什么设备?”众人心想,到底是教授,家里都不用灯了,用照明设备,果然厉害。心里不由地同时点了一个赞!那设备究竟是什么呢?
“就是这个!”陈教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支节能灯,说道:“买回来几天了,找不到电工师傅帮忙换。我是学文科的,只懂古文和古物,对这个电气工程专业真是一窍不通。”
噗——众人都按捺不住,一阵疯狂吐槽。
林若非指着熊斌说道:“他是华清大学电气工程专业的高材生,他懂这个设备怎么修。”熊斌踩着把椅子,将节能灯换下来,室内终于一片明亮。
“这么简单?”陈教授不相信似的问。
“这叫做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林若非调侃道:“他浸淫这个专业十几年,所以才能轻松搞定,一般人,那是要花半年时间也未必行。”
噗——方美佳见林若非扯远了,赶紧拉回正题:“这书里记载着什么?”
“你翻到167页,看第二段。”陈教授胸有成竹地说。
方美佳翻到那一页,高大尚也凑过去,只见上面记载道:
异物志之十四
乾符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村民陈氏出海,得一黑盒。长三点八寸,宽二点六寸,厚约半寸。盒面漆黑如墨,无一丝锈迹。盒身刻有图案,中有圆球若干,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疏密有致,精美绝伦。盒底有铭文若干,似蝌蚪,似木锲,惜乎无人能识。
此盒不知何物所做,非铁、非铜、非金,坚硬无比,历千锤而形未变。且极耐高温,投入熔炉三日不化。世人皆为之称奇。
……
“根据我的研究,这大约是黑盒最早的记载了。乾符三年就是公元876年,唐朝末期。”陈教授推推深度眼镜说道:“唐朝的寸和现代很接近,刚才我量了尺寸,也是吻合的。”
“在此之后,黑盒消失了很多年,直到1802年,才再次出现。”陈教授说道:“请等等,我去拿本书来。”
方美佳笑道:“您不用拿书来,我们相信您就是了。”
“那可不行。”陈教授正色道,镜片后面的眼睛露出极其虔诚的目光:“我们做科研工作的,态度一定要严谨,要实事求是。”说完起身到书房去了。
方美佳和高大尚对望了一眼,不由地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
半晌,陈教授才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稿纸。“不好意思,那本《凌波小堂笔记》被老鼠啃烂了。不过,关于这个黑盒,我已经写了一篇论文,里面详细地论证了黑盒的来龙去脉。当然,都是根据零星的材料做出的推理,所以准确性还需要进一步考证。”
“您根据零星的材料,就能得出结论?”林若非不相信地说道:“这靠谱吗?”
“年轻人,我告诉你。”陈教授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古代文化研究工作者,有一条金科玉律,那就是:大胆猜测,小心论证。这是当年我导师教导我的,也一直是我对待研究的态度。”
“你想想,我们研究的,都是过去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的事物。”陈教授喝了一口冷茶,清清喉咙继续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人证肯定没有,物证也少得可怜,这个时候,根据现有的线索,做出合乎常情的推理,然后继续广泛搜集证据,证明自己的理论,才是科学发展观在考古学中的应用。要是非要找到百分百的、铁板订钉的铁证之后,再下结论,那是不现实的。”
看到众人都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陈教授翻动手中的稿纸,嘀咕着说道:“咦?怎么少了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