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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最后一面

冬日将至,燕都落了一整夜的雨,杨曦云蜷缩在床上,半梦半醒间房门被人推开,有人在她耳边轻喊:“小姐,小姐……快醒醒啊小姐……”

杨曦云终于从梦魔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澄澈的双眼。

绿禾见杨曦云醒了连忙去扶她起身。

她抬头问绿禾:“这深更半夜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绿禾说道:“皇上差人来请小姐进宫一趟。”

杨曦云沉思了片刻问道:“可说是什么事?”

绿禾想了一下道:“好像说太后生病了。”

杨曦云愣了片刻急声说道:“给我更衣,我们快些进宫。”

绿禾犹豫着说道:“这会不会是陷阱?”

杨曦云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

杨曦云穿戴整齐之后走出房间,吴公公正在客厅等着,杨曦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吴公公好。”

吴公公连忙起身道:“杨小姐好。”

杨曦云道:“吴公公这大半夜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吴公公道:“太后娘娘想要见杨小姐,皇上命咱家接杨小姐快些进宫。”

杨曦云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离开战王府之后杨曦云就在外面随意租了间院子住了下来,身边也就绿禾跟彩娟两个丫头,她能在燕都呆的时间有限所以也就没再添下人,虽然院子不大但在这样的雨夜还是显得空落落的怕人,彩娟知道杨曦云要带着绿禾进宫的时候她死活都要跟着去,杨曦云无奈只得把她也带上,其实这样的夜里杨曦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主仆三人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雨一直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黑沉沉的压在头顶让人心里闷得慌,杨曦云拢了拢衣服,身旁的绿禾发现了关心道:“小姐可是冷了?”

杨曦云轻笑着说道:“嗯。”彩娟连忙把披风给杨曦云披上。

杨曦云住的地方离皇宫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吴公公让人把马车赶得很快,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皇宫,这美轮美奂的皇宫在这样的雨夜里透着阴森森的气息,绿禾跟彩娟不由自主的拉着杨曦云走,杨曦云只是好笑的摇摇头。

若有似无的哭声从太后的寝宫传出,杨曦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吴公公带着杨曦云走进太后的卧房,抬脚进门的那瞬间杨曦云呆住了,因为太后床前跪着皇上和皇后还有战王,在下面就是太子、冷江辰、其他的皇子公主、冷江枫和其他的妃子。

杨曦云进门后连忙跪地行礼,轻声道:“民女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见过太子,见过各位王爷、王妃,见过各位皇子、皇妃,见过各位公主、驸马。”杨曦云一口见过这么多人瞬间有些头晕。

跪在她前面的众人也有些愣神,冷江枫再听到杨曦云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心脏慢跳了半拍,下一刻却又欢快的跳得飞快起来,他的全身变得僵硬,掌心有细密的冷汗冒出,这让他此时有些眩晕感。

皇上起身走到太后的床榻前,屈身对床上的人说道:“母后,云儿到了。”

太后说:“皇儿,扶母后起来。”

太后靠着靠垫说道:“你们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大家起身,太后颤巍巍说道:“云丫头,到哀家身边来,皇儿,你退下吧,让哀家跟云丫头说说话。”

杨曦云愣了一下之后恭敬的回答:“是。”

皇上退到了离床三步距离的地方站定。

杨曦云从众人后面走上前,走到皇上跟前她停下屈膝朝皇上行礼,皇上朝她点点头,她起身走到太后床前。

杨曦云在床前给太后请安道:“云儿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握着杨曦云的双手轻声说道:“云丫头不必多礼,快坐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杨曦云也握紧太后的手说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轻笑着说道:“哀家老了。”

杨曦云的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哽咽道:“云儿认为太后娘娘永远年轻美丽。”

太后轻轻抚摸着杨曦云的短发,微笑着说道:“哀家不喜欢雨天,哀家还想晒晒这秋日的太阳。”

杨曦云含泪笑道:“太后娘娘别担心,这秋雨下不长的,估计明天就会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太后和杨曦云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像是两个好友那样天南海北的聊着,却又是一些很普通的话题。无意间太后把一样东西塞到杨曦云的手上,杨曦云惊讶的看着太后的眼睛,而太后此时也双眼清明的看着她,杨曦云不动声色的把东西藏到宽大的衣袖下面的锦囊中。

没过了多久太后就说疲乏了,叫杨曦云回去吧,杨曦云含泪告退,依然是吴公公送杨曦云回去。

第二天,鸟儿啼鸣,红日东升,这注定是一个明媚美好的晴天,杨曦云在院里坐下,看着飘着白云的蓝天她又想到了太后娘娘,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云儿,哀家相信你聪慧善良。

太后给他的荷包里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冷江枫的生辰,还有一个地名,一个姓氏。杨曦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来只有到那个地方去看看了才会明白些什么。

杨曦云靠在太妃椅上轻轻闭上美眸,开始回想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父亲对她说过:燕合国是由当今皇上的爷爷和当今战王的爷爷共同打下来的,皇上的爷爷姓宁,名鹏程。战王的爷爷姓端木,单名一个晟。

当时天下大乱,战火肆掠,生灵涂炭,哀鸿片野,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些乱世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占地为王,建立城池,经过多年的征战,这片大陆被分割成如今的几个国家。

端木晟能文能武,宁鹏程则在智谋方面略胜,这两人联合起来建立了如今的燕合国,至于这两人是为何联手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两人联手之后所向披靡,没几年就建立了如今的燕合国,燕合国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如今,都是这几个国家中最富饶最强大的,听说两人在征战的过程中得到了一批宝藏,这批宝藏在修建城池的时候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被秘密收藏了起来。

国家建立以后,两人金兰结义,共同改姓冷,即‘冷’为国姓,两人最后决定宁鹏程为帝,治理国家,自此由宁鹏程一脉来继承帝位,端木晟封战王保家卫国,同时守护这批宝藏,其一脉世代封王继承他的权责。

两人定下这样的规矩:如果宁鹏程一脉的帝王昏庸无能,荒淫残暴,那么端木一族可取而代之;如若端木一族无故谋反篡位,鱼肉百姓则可将其斩杀,除此之外,皇帝不可随意处罚端木一族。两脉后人要齐心协力治理燕合国,相互监督相互扶持,切不可同床异梦,互相残杀。

事实证明前三代人齐心协力共同治理国家,燕合国确实发展得很好,国家越来越富裕,也越来越强大,朝堂也和谐,而如今似乎出现了问题,问题在朝堂,朝堂不再和谐,不再平衡,这首要原因是如今的朝堂失去了两位举足轻重的大臣,杨丞相和刘丞相。而且,尽管太子和安贤王在朝堂上的地位相当,可是太子的势力如今太大,更混乱的是温国公竟然把孙女嫁给安贤王,难道温国公要支持安贤王来平衡权利,还是他另有所图。

不管是怎么样,两股相互依存,相互牵制的势力一旦同床异梦就会出现不可避免的争斗,改朝换代也是有可能的。

太后娘娘一走,这后宫就是皇后独大了,皇上的年纪也大了,如果是太子登基那么会是什么样呢,以他的心性他是容不下冷江辰的,就算不把他除去也不会再让他待在燕都,说真的他最大的阻碍是冷江枫,只要冷江枫在,他就不可能任意妄为,只要有冷江枫在,他的皇权就不会自由,因为整个燕都只有冷江枫有名正言顺的权利取代皇上,更何况冷江枫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傍晚降临,杨曦云主仆三人正准备用晚膳,这时双眼微红的夜澜箫走了进来,两个丫鬟见了连忙朝他行礼问安,夜澜箫只是随意说了“免礼”,杨曦云有点惊讶,起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夜澜箫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在餐桌旁坐下,杨曦云又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还是没有回答,杨曦云皱了皱眉让绿禾再去添双碗筷,绿禾说道:“小姐,我和彩娟就不跟你们一起用餐了。”

自从出了王府她们主仆三人都是一起用餐的,杨曦云看了看对面的夜澜箫,也就默许了,杨曦云吩咐绿禾跟彩娟自己去厨房弄些吃的。

夜澜箫终于开口道:“有酒么?”

杨曦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没有。”

夜澜箫嘀咕道:“小气鬼。”

杨曦云正想开口说他,刚要开口就看到冷江辰很自然的走了进来,杨曦云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冷江辰。

夜澜箫不悦的用筷子敲杨曦云的脑袋,嫌弃道:“没见过美男么?瞧你那点出息。”

杨曦云又瞪了夜澜箫一眼然后问冷江辰道:“你怎么也来了?”

……

又是一个没有回话自顾自的坐下来。

此时杨曦云有点火大,这可是她的地盘,竟然敢如此嚣张的无视她的存在,但她还是问道:“你吃了没有?”

……

此时杨曦云火大的站起来抓住冷江辰的衣襟问道:“几日不见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冷江辰被杨曦云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不过表面倒是没有多大波浪,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他微红着脸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不过这次他倒是很老实的回答道:“没有。”

不过杨曦云倒是有点蒙了,他是回答他还没吃过饭,还是回答他没有聋也没有哑呢?

杨曦云叹了口气就连自顾自吃着饭菜的夜澜箫也跟着摇头叹息,而当事人却没半点反应。

夜澜箫边吃边说道:“没想到你的菜饭还挺好吃的。”

杨曦云无奈道:“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杨曦云把碗筷放在冷江辰面前自己也开始吃饭,心想有夜澜箫在她面前一向脸皮很厚,可别让他一个人把菜吃光了,然后开始跟夜澜箫开始食战,这回轮到冷江辰摇头叹息了。

用过晚膳三人围着火炉喝茶,这时夜澜箫悲戚道:“皇后姥姥怕是熬不过去了,云儿也要离开燕都了,我也要回东峻国了,皇叔说我父皇生病了……”

夜澜箫的母妃是燕合国的昌平公主,先皇就这么一个公主,所以她从小就受尽父母兄弟的万般宠爱,然而,昌平公主是一个端庄温婉的美妙女子,没有一点骄纵的性子,尽管如此,她也逃不掉远嫁和亲的命运,她做了东峻国的皇后,东峻皇对她宠爱万分,其子夜澜箫刚降生就被封为太子,这位高贵的女人好命得另所有女子心生妒忌。可不幸还是降临了,在夜澜箫五岁那年她因病辞世,让人惋惜,让爱她的人悲痛。

昌平公主辞世之后,当时悲痛无比的皇后把夜澜箫接到了燕合国,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夜澜箫,一方面也是对东峻皇没照顾好昌平公主的惩罚,同年,先皇宾天太子冷君昊继位,皇后封太后。

太后对夜澜箫的疼爱超过其他的皇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子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异国太子,所以总是悄悄欺负他,夜澜箫虽然在燕合国没有什么实权,过得倒是比冷江辰要舒服得多。

而如今这真心疼爱他的人卧病在床,他的心痛他们能理解。

杨曦云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夜澜箫略带伤感的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他转过头看着杨曦云继续说道“云儿,要不你跟我回东峻国吧,相互有个照应。”

杨曦云面带笑容说道:“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可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的。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我暂时先不跟你去。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些,你那几个叔伯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夜澜箫轻笑道:“是啊,无论在何处都少不了勾心斗角。”其实他心里是惶恐的,那里虽然说是自己的国家,那里有他的至亲,可到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就害怕了。

杨曦云从衣袖里取出一枚刻着特殊符号的铜牌交给夜澜箫,说道:“你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福泽钱庄’的掌柜,他看到铜牌自然会帮你。”

夜澜箫略有些吃惊,他收下之后打趣道:“是不是想取多少银两都可以?”

杨曦云眨巴着眼笑着道:“你说你?”

这时冷江辰问道:“云儿,你打算去哪里?”

杨曦云看着他说道:“还没想好。”

他只淡淡回了一个“嗯”

其实他是想带着杨曦云去南关生活一段时间,带她去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然后随意找个理由跟皇上请辞,带着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可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束缚他又怎么忍心去阻止她高飞呢。

他继续说道:“云儿,无论你去哪里都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如何。”

他明白有的人必须伸手去抓才能抓住,可是他老是错过伸手的机会,他其实是心里害怕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她鼻子酸楚,她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时间如白驹过隙,无声无息,一转眼秋天已经结束寒冷变得如影随形,而太后就在一个太阳高照的午后宾天,杨曦云并没有被召进宫里,阳光下她跪在院子里那棵含苞待放的白梅树下,她并没有哭,是的,没什么好流泪的,像太后这种活成人精的人手上怎可能没沾染别人的血,像她这样地位的人能寿终正寝也算是一件喜事。

杨曦云对身边的绿禾跟彩娟说道:“你两下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后天晚上离开燕都。”

绿禾跟彩娟互看一眼,她们有点惊讶,有想说的话但还是应了一声默默下去做事了。

杨曦云在梅花树下烧了些钱纸给太后,在父母离开之后,太后是除了老爷子和战王之外真心对她好的人,说实话她真的很悲痛,人与人最大的别离无非就是生与死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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