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算在悲伤中过完了,紧接着并是寒冷的寒冬。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想起一些人和一些事。
冬季的第一个月的第十五天,也是冷江枫离开的第十九天,这天落下了第一场冬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地面上,浸湿了满地的灰尘,终于,它们再不能漫天飞舞。
穿着一身浅绿色厚衣裙,梳着精致发髻的杨曦云站在阁楼的走廊,她看着这偌大的战王府在雨中是那么宁静而美丽,杨曦云却觉得它宁静的叫人惆怅,就如同她此时的心一样。
冷江枫走了,冷江辰也走了,都去了遥远而又危险的地方。
冷江辰临走的前一天来战王府看她,那是一个太阳西沉的傍晚,残风西卷,落叶飘零。他们静默的站在如血的西阳面前,血红的光线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刚开始他们看着天边奇形怪状的云沉默,那些云的形态就像他们的人生一般变幻莫测。
他们在等,似乎在等谁先开口,却又似乎不是,他们好像在等一个人,又似这是他们相处的方式,看上去有些怪异却又是那么的和谐自然。不久之后,一个身穿白衣手持玉扇,如妖孽一般的俊美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迎着如血的西阳朝他们走来,男子的嘴角噬着邪魅的笑,他在杨曦云的左边站定,一双玉手轻摇着玉扇,在血红的光线下他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风度翩翩,又那么的风流倜傥,他是他们的好友夜澜箫。西阳在他们的绝世好容颜面前变得娇羞起来,光线变得更红了。
杨曦云樱唇轻启道:“你们似乎都没变,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与以前的我大不相同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要为我难过,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会好好的活下去。可我也不想你们有什么事的。”
杨曦云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裙,血红的光线给她精致美丽却惨白的脸庞染了一层桃红,一双明眸灿若星辰,清新脱俗却又高贵优雅的她如不可亵渎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那淡淡的忧伤使人怜惜却又让人着迷。
她太美,美得不太真实,那纤细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风冲动了她的发丝,吹起了她的裙摆,她好看的双唇紧抿。此时的她遗世独立。
冷江辰就站在她右边,他挺拔却略显清瘦的身躯在西阳如血的光线下显得那么孤单,一袭黑衣显得他冷漠而孤傲。他如刀刻般的立体五官泛着冷艳的光芒,好看的丹凤眼沉静如黑夜,深邃如大海,他冷俊的脸盘在血红的光线里变得柔和了许多,残风吹起了他散落下来的墨发,此时的他是那么迷人啊!那好看得不得了的侧脸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修长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宝剑,宝剑泛着寒光,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听到杨曦云说的话,他握着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节泛白,只是好看的薄唇依然紧抿着。
“我们在彼此的心理没有变就行……”夜澜箫轻摇着玉扇难得认真的说道。
“我本想我来看看你穿上嫁衣的样子的,可我却没有赶上,到最后,我却什么也没为你做……”冷江辰略带伤感的说到,他很少会这样子的,杨曦云此时为何会如此胸闷难受。
“不是最后,我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杨曦云轻笑着看着他的俊脸,他也看着她,紧抿的双唇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无声的沉默,他总是不知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不用担心我,有箫在,我不会有事的,可你一个人在那荒冷得难关,你要照顾好自己。”杨曦云笑着对冷江辰说到。
冷江辰却忍不住的把他拉进了他清冷的怀抱,他在她头顶轻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最后的话化作一身叹息。
杨曦云想推开他,可最后她还是没有推开他,这一辈子他们终究是这样错过了,往后他们也再也没有相拥的理由了,为什么她的心会变得空落落的。
冷江辰此时也是心灰意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他这样拥抱她了吧,云儿,见:忘了我也好,这样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去爱别人了,而我直到死亡的那天才会忘记你,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却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为难。
夜澜箫轻摇玉扇,看着两人叹息。
西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身影也变得更加单薄孤寂。
分别总说叫人无助的伤感,风儿吹起了发丝,却吹不走那深深的离愁。
那天他们在亭子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黑暗笼罩大地,他们才各自离开,仔细想想,那天他们其实也没有说太多的话,静默的陪伴却让人愉快也叫人怀念。
刚到阁楼的绿禾远远的看到杨曦云看着远方发呆,那单薄落寞的背影让她又担心又心疼,鼻子也不由得变得酸涩,她迟疑着没有叫出那声“小姐”。
“绿禾,你打算在那站多久。”杨曦云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绿禾,用严肃的声音问道,秀眉微皱。
“啊,小姐,我也是刚到的。”显然,绿禾那丫头是被吓了一跳,心里开始琢磨着她家小姐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很快说道:“小姐,曹先生已经到客厅候着了。”
“嗯,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杨曦云走到绿禾身旁停住了身子,看着绿禾说道:“绿禾,你跟彩娟该改口了。”
绿禾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看着杨曦云那美丽的脸庞发愣,直到杨曦云走了才回神,然后就撒腿跟上杨曦云,笑着道:“是,安贤王妃。”笑得有些勉强。杨曦云也扯动着嘴角笑。
“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想了,这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你和彩娟帮我多照顾曦默。”杨曦云平静的说道。
“王妃就放心好了,在你没有亲自照顾少爷的时候我和彩娟都换着照顾他的。而且,老王爷很喜欢小少爷,两个人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呢。”绿禾笑着说道。
杨曦云也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笑,也是这久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那笑就像明媚的阳光洒在黑暗的角落,是那么的美丽而又舒服。
绿禾还想说:小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那么不快乐。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觉得此时不该再说这些。
杨曦云和绿禾到了客厅,杨曦云抬脚进门并看到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腰杆挺直的坐在椅子上,此事他正在喝着热茶,看到杨曦云进门他连忙把茶杯放在面前的八星卓上,起身恭敬的向杨曦云行礼,抱拳作辑道:“见过安贤王妃。”
杨曦云连忙伸出纤手拖住男子的手臂笑着道:“曹叔叔何须多礼。”
曹真春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变得如此清瘦了,曹真春忍不住的鼻子酸涩眼睛湿润,但还是很自然的答道:“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杨曦云则只能无奈的笑笑。
曹真春年纪跟去世的杨丞相相仿,杨曦云曾跟着父亲见过几次曹真春,那时杨曦云还小,在十岁以前。其实,杨丞相是一个奇怪的父亲,他很疼爱杨曦云和杨曦默,他只要不是去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带着孩子去,尤其是杨曦云,所以燕都大大小小的地方杨曦云基本都去过,当然就会遇到些有趣的或是奇怪的事情,那时的杨曦云觉得父亲就是她的天,是她永远的保护伞,那时的杨曦云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错觉,是的,就连老皇帝她都没怕过。但是杨丞相却从小就教会孩子懂规矩识大体,所以杨曦云和杨曦默从小就很懂礼貌,他对孩子说: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想到这里,杨曦云一阵悲戚,不过她很快把它了收起。
杨曦云和曹掌柜落座之后,绿禾端了一杯热茶进来,放在杨曦云面前。杨曦云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
曹真春是杨锦明最信赖的人之一,是杨锦明的“福运酒楼”和“商汇钱庄”的主要掌管人,‘商汇钱庄’是燕都最大的钱庄,也是信用和服务最好的一家钱庄。世人都知道‘商汇钱庄’却不知道是杨锦明的产业,那‘福运酒楼’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杨曦云觉得有些人可能知道,也许真的没有人查到,这让她很纠结,因为她怕知道的人是她最不愿意让知道的人。
听父亲曾经说起,曹真春从小跟着爷爷乞讨,他爷爷在他八岁那年离开了人世,从此他并成孤儿乞丐。十一岁那年,他得了一场重病,在街头奄奄一息之时,是路过的十四岁少年把他带回了家,把他的病治好,曹真春到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人世。救他的少年就是杨锦明,那时的杨锦明是一个英俊且年轻有为的杨家少爷,身体好了之后的曹真春请求杨锦明把他留下报救命之恩。杨锦明就把他留在身边,教他识文断字,曹真春勤奋好学,头脑灵活,学得很快,再加上他对杨锦明忠心耿耿,为人正直,杨锦明很欣赏他,慢慢的也就成了杨锦明的得力助手。
他们关系亲如兄弟,只是外人不知道杨锦明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因为三年之后曹真春并离开现在的丞相府,两人平时都是秘密来往。
杨曦云樱唇轻启道:“曹叔叔,真是过意不去,下着雨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曹真春笑着道:“王妃这样说是折煞曹某了。军饷粮草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我会派人把它送来王府。”
杨曦云笑着道:“嗯,您做事我很放心,明天的事曹叔叔不用露面,我会安排好。以后我们也不要在明着见面。还请曹叔叔帮我找几个能干且值得信任的人。”
曹真春愣了一下道:“曹某明白。”
杨曦云轻抿了口茶道:“爹爹生前最信任的就是您和王伯伯,你们也是我敬重之人,在我看来你们是比舅舅和舅母还要亲的人,现如今爹爹和王伯伯已经离我们而去,我现在只希望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曹叔叔,关于相府失火的事情你就别再查下去了。”
曹真春听了之后惊愣了一下之后笑着道:“从今往后,曹某仅听王妃和少爷之命!”曹掌柜说得真诚而坚定,留着山羊胡子的脸上是赞赏和欣慰。
他心里自然是有些奇怪的,为什么杨曦云会知道他在查相府失火的事情,他明白,杨曦云不要他查是为了大家好,只要大家不动,敌人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存不存在,到底在哪,这样敌人就无从下手,他们自然就安全了,他们要是现在轻举妄动,说不定他们会被连根拔起,他很赞同杨曦云从长计议的打算。
这场冬雨在午膳之后停息,天空开始放晴,太阳开始露面。被雨水冲洗过的天空蔚蓝且清秀,湿漉漉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干净的空气很舒服,然而,寒冷却更盛了,杨曦云总感觉今年特别的冷。
杨曦云跟杨曦默在花园散步,他们身后跟着绿禾和彩娟,小家伙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的边走边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杨曦云很有耐心的听他说话,然后在给出一些解释或是答案。那画面看起来很温馨。
院子的花草之物被冬雨这一淋,变得枯干发黄,冷吹过,心却无端的悲伤起来,这时杨曦云总会想到冷江枫和冷江辰,不知道他们那里是不是也荒凉寒冷道让人想哭,夜澜箫也就偶尔来王府看她,毕竟他一个男子老是跑来看她也不合规矩,杨曦云有时候会感到无故的孤独,这让感到害怕。
一场冬雨冷半截,这冬雨已过,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杨曦云越来越怕冷,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觉得冬天冷过,而如今,她总觉得自己有种凄凄惨惨的感觉,所以,她如今对寒冷很敏感,整个冬天她的身体几乎没觉得温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