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膀子就往家跑,一进门,就把早上做得噩梦,大概跟爷爷说了一遍。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与其说二蛋是病死的,我更愿意相信梦里发生的事!
爷爷听后大惊失色,手一哆嗦,酒杯掉在地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问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
我狠狠点头,努力把当时的场景,重新刻画,可我那时只有六岁,表达能力有限,加上当时吓得够呛,说了半天,爷爷才听明白个大致。
听完我的叙述,爷爷沉默了片刻,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随即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厉声说道:“这件事,我们哪说哪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提,听见没有!”
爷爷突然的变化,着实把我吓坏了。
在我的印象里,只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才会装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私下里,对我完全是呵爱备至,甚至有些娇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一撒泼,他总能应允。
可今天,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我甚至怀疑,眼前这老头,是不是山精变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只要记住,二蛋和囡囡是病死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爷爷打断,最后还把我关到屋子里,让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不乱说话,才肯放我出来。
我当时被吓得够呛,忘了反抗,就这样被关了进去,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多了一把大锁,连窗户,都用钉子钉上了。
我驴脾气也上来了,在屋里发疯似的一通乱砸,就差没把房盖给掀了,可爷爷依旧不以为然。
没过多久,我闹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屋里已经被爷爷收拾干净,桌上还放了一碗面条,两个鸡蛋,二话没说,就给造了,我是真饿坏了……
当晚,爷爷没回来跟我睡,而是把自己的被褥,都搬到了厢房,就这样,我和爷爷的冷战,彻底打响!
每天被关在房里,除了拉屎撒尿,能出去透透气,都快把我憋死了。
一个礼拜不到,我终于扛不住,举了白旗,可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二蛋和囡囡的真正死因。
我被爷爷严重警告一番,放来出来。
出来之后,先去了一趟二蛋家,他们家已经恢复如常,听说几天前,二蛋已经下葬,葬在后山,沈家祖茔。
坟地平时我是不敢去的,就算偶尔路过,也是一路小跑,从不敢停留。
可为了再看二蛋、这个全村上下,我唯一的玩伴一眼,还是乍着胆子,顺着小路,上了后山,来到沈家祖茔。
听爷爷说,沈家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名门望族,族里的很多人,都为皇上办差,还有几位,当上了将军。可后来发生的某一件事,令皇帝大怒,差一点,就把沈家灭族,后来,还是一位高人求情,才躲过此劫。最后举族迁移,来到此处定居。
沈家祖茔很大,遍布整座后山,最接近山顶的位置,埋葬着沈家的先祖,也就是当时,带领全族迁居此地的首领。
我深吸口气,顺着山道,一路向上,过不多时,便找到了二蛋埋骨之处,因为是新坟,土的颜色较深,所以很好辨认。
“二蛋,我来看你了。”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包,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好,都是一些他平时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一些我用草桔编的蚂蚱、竹蜻蜓……
他对我这手很感兴趣,总缠着我学,可我却没什么耐心,只教过他一次,就懒得再教,现在想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村里的男孩没人愿意跟我玩,除了二蛋,但平时也很少交流,一般都是他说,我听,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了了……
我像个话痨一样,也没看时间,坐在二蛋的坟前絮絮叨叨,没有什么具体内容,都是一些狗扯羊皮的琐事,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一时有些忘我,直到天色渐暗,才突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我慌忙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跟二蛋道了别,匆匆往山下走。
刚走十几米,天色忽然全暗了下来,我仰头看去,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大片乌云,将日落前仅余的一抹余辉,完全遮蔽。
过不多时,四周也完全被黑暗所笼罩。
我心里咯噔一下,背脊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脚下的步子,也不觉加大,逃也似的一路狂奔。
说起来也怪,原本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足足跑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到山脚,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二蛋的坟前。
我彻底慌了,牙齿在口中打颤,全身上下早就被冷汗浸透,心想:难道二蛋舍不得我,想让我留下陪他?
“二……二蛋啊,是你么?”我的声音在颤抖,“是你,就应我一声……别吓我,我胆子小,想要什么你就跟我说……”
我喊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和树叶摩擦,发出的“呜呜”声,犹似鬼哭。
我感觉嘴**苦,不是苦胆破了吧?以前就听爷爷说过,人一旦受惊过度,就会吓破胆死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月亮不知不觉,已经崭露头角,高高的悬在天上,月光倾洒而下,周围也没那么黑了,借助月光,勉强能看的远些。
我用力给了自己两巴掌,壮了壮胆,继续寻找下山的路,可走着走着,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为什么我看所有东西,都泛着一抹淡淡的红色?
抬头看天,月亮竟变成了血红色……
因为害怕,我也没管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扒开一笼杂草,我以为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可是并没有,反而又回到了二蛋的坟前。
而二蛋,正坐在他自己的坟包上,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一直在啃,好像没察觉到我。
我心里既兴奋,又害怕,冲他小声喊道:“二蛋,二蛋……”
脚步放慢,一点一点的往前凑。
突然,二蛋猛的抬起头,借助月光,我看见他满脸是血,右边脸像是被野兽啃过一样,后槽牙都露了出来,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不断向外冒着黑绿色的液体,顺着脸往下流淌。
“啊……”
我吓得惊叫出声,连连倒退,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我的尖叫,也引起了二蛋的注意,他虽然没有眼珠,但好像可以看到我一样,抽了抽剩下一半的鼻子,慢慢从坟包上站了起来,肚皮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向外翻着,他这一动,花花绿绿的内脏,立即顺着那道伤口,泄洪般地从他肚子里流淌出来,粘粘糊糊的满地都是。
可他竟全然不觉,抬起双手,对着我一阵虚抓,嘴里一直咀嚼着什么东西,嚼的“嘎嘣”作响!
走得近了,我才看清,他嚼的,正是他自己的手指!
我滴个亲娘……这真是要了血命了……
我当时完全吓傻了,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动,只能用手撑着地,拼命挪动屁股,试图跟二蛋拉开一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