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厮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把后厨的家伙什都搬到了石台水榭这边,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样样齐全。
领头的那个叫了两个小厮把园子偏角的火炉搬了一个过来,随后叫子箐瞅瞅这些家伙什够不够数,见她点头了,便去沐冠雄那复命。
冬翠这会儿进了园子,手里拎着两个竹篮,一个装着河虾,一个盛着鸡蛋,低着头快步走到子箐身边。
子箐见她来了,帮她接过手,把两个篮子放到一边,挽起袖子,系上围腰,一派若无其事。
冬翠瞅着她,又偷偷的看了四下一眼,才戚老夫人说了,让子箐妹子搁这儿烧两道菜出来,让大伙儿瞅瞅她的手艺。
当时老爷老夫人听了也没说个啥,就叫人忙活去了。
这会儿园子里叫腾出一块不显眼的空地,花灯架子摆了好些个,把这里照的亮堂堂的。
石台上虽说还做着戏,可大伙儿都不住的往这边瞧,连那些个唱戏的也是,扮上几句戏词儿,寻个眼不见的空,便瞥了过来。
冬翠感受到四下里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她朝子箐那边靠了靠,“妹、妹子。”
子箐系好围腰,回过头来瞅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明亮,“咋了冬翠姐?”
冬翠嘴皮子翕动了两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着蒸布的馒头递过去。
才她原想着问问箐妹子,这么多人瞅着她,她不觉得膈应,可随后转念一想,还是啥也没说。
这会儿箐妹子瞅着还成,再不要自个儿多了这么一句嘴,她也跟着慌了起来,把菜给烧砸锅了。
子箐洗净手,往围腰上擦了擦,接过冬翠递来的馒头捏鼓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软硬还不错。
冬翠瞅着便问了,“妹子,你是不是饿了?你要是饿咋了不早说,灶里还有午晌剩下的馒头,还热乎着哩,你干啥叫我拿冷屉里的啊,那硬邦邦的咋下嘴儿啊!”
子箐把那馒头包着,搁到案板上与她笑道,“冬翠姐,我这不是要吃的,只是不知要做啥菜,这馒头……”
“啥!”冬翠惊呼一声,好在石台上锣鼓压着,没咋的招人眼,子箐倒是吓了一跳,冬翠气恼地拍了她了一巴掌。
“你这女子咋回事么,这都啥时候了,还拿不出个主意,一会儿琢磨着叫老爷他们干啃活虾么!”
子箐摸着自个儿的胳膊,好笑的瞅了瞅冬翠,才想说个啥,沐冠雄那边便过来个小厮,说她要是备好了,就赶紧升灶烧菜。
子箐只得先应了一声,随后与冬翠交代了几句,便忙活别的去了。
冬翠又气又恼,瞅着子箐的背影念叨了几句,挽起袖子,抄起一盘鲜虾泡到水里洗着。
与此同时气恼的人还不止冬翠一个,任潇然愤愤然的饮了一杯酒,抢过沐清手里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真是个笨丫头,那丫头干脆笨死算了!”
沐少怡坐在他身边,面上不说,心里却很是赞同任潇然的那两句话。
“才好不容易帮她解了围,她不赶紧走就算了,还傻愣愣的杵在那里与戚伯父说话,她难道看不出,戚伯父是有意为难她的!”
沐清接替冬翠的活儿,守在席间斟酒,他听了任萧然的话,心下不满,这任公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主子,当然能说走就走了,若换了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沐少怡眉头微蹙,双眸似有若无的寻着那人的身影,有些不解她不在炉边起灶,却跑去院角作甚?
“四少,你说……”
任潇然气不打一处来,本想与沐少怡说上几句,回头看他直瞧着一处,便寻望过去,只见那个笨丫头正与守酒小厮说着什么,那个小厮帮着在酒坛间寻觅了一番,随后对她摇了摇头。
子箐稍有失意,与那小厮笑了下,回头与这二人对个正着,两下里皆是一愣。
她微微顿了顿,寻思着往他们这边来,这会儿也只有搁他们这里碰碰运气了。
“什么?你要酒?!”
任潇然一脸讶异,猜不透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就开口要酒,难不成,是酒壮怂人胆?
子箐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虽说有些得寸进尺,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那个,有没有烧口,烈一些的,才那边的,都是些年头久的。”
沐少怡看着手边的杯子,今天父亲摆宴,上的都是十年窖的好酒,陈酒为贵,酒性柔和,并无烈性。
任潇然微皱下眉,上下扫了子箐一眼,更加笃定自己这个想法了,他道,“这席上的都是陈年好酒,又不是你们乡下间的烧酿,哪来的烈性。”
子箐一听,料想如此,淡淡扯出个笑来,转身又去了守酒小厮那里,让他先给舀上一壶。
那个小厮忙巴巴的就寻酒壶去,原先沐冠雄有私下传过话,让他们都机灵着些,这机灵着些是说啥啊,不就是让他们都听着她发话么。
子箐搁这儿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个酒厮,却等来了沐清,他手里提溜着一小坛子米酒,说是从守园婆子那儿淘换来的。
方才沐清见她过来讨了个空,有些不得劲儿,想起前些时候她给自个儿的那个馒头,琢磨着便顺嘴提了一句,说守园的婆子那里兴许有自家酿的烧酒,平日里喝着解馋的,没成想四少就叫他寻去了。
有米酒自是好的,子箐笑着接过,“哎哟,这敢情好,谢谢啊。”
沐清不敢冒功,直说这是他家主子叫他去寻得,若没有主子点头,他也不敢拿席上的酒去跟守园的婆子换去。
子箐一顿,“你家主子,四少?”
沐清点了点头,瞅着她问了,“子箐姐,你要这烈口的酒做什么,若是要压惊的话,席上那些陈酒不更好?”
子箐一扬眉,“怎么,这也是你家主子要你问的?”沐清忙摆手,说是他自己多嘴问的。
子箐抱着酒坛子,与他说了,这酒她不是要喝的,是要拿来烧菜的,席上那些她怕烧不着火,就琢磨着要寻些烈口的来烧,毕竟她是头一遭做这道菜,不好随便弄就是了。
沐清听得目瞪口呆,她这还不叫随便,头一遭烧的菜就敢拿去给老爷吃,还把好酒换烧酒,还有谁比她随便啊!
“哎哟,妹子,你咋还搁这儿闲扯哩,老爷那头都叫人来催了!”
冬翠寻了来,见子箐正跟沐清说唠,急急忙忙唠叨了两句就把她拽着走了,
才她也不知道子箐是要蒸还是炒,只把须子和虾头上的刺儿使着剪子绞了,虾壳啥的还没剥,这会儿灶还没起,锅还没热,虾还没拾掇,事儿还多着哩。
子箐听她念叨了一路,到了案台桌边,冬翠松开她的胳膊,不安分的来回走动着,嘴上依旧埋怨不住。
她瞅着一笑,只由着冬翠去说,自个儿先忙活起来。
子箐看着盆子里的河虾,取来一个碗,琢磨着倒了多半碗米酒淋到河虾上,再拿着个盘子扣在上面,上下翻动一番搁到一旁备着。
“啥么,合着弄了半天,妹子你是要弄醉虾啊!”
冬翠瞅着子箐瞪大了一双眼儿,才她还说来着,难不成这丫头真叫老爷他们干啃活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