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听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望眼欲穿的看着外面,“少怡来了,快叫他进来!”
传话婆子应声退下,杜鹃扶着老夫人,云雀帮着整整衣裳,主仆三人顿时忙活开了。
而子箐与那姑侄儿俩让晾到一边,她们这两个小的好说,直瞅着孙婆子该咋办。
可孙婆子也着急啊,她也不知该走该留,只拽着她俩尽量往边上站。
不多会儿,帘子再次掀起,除了那个传话婆子外,门边又多了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
帘栊一起一落间,已进了屋来,他与老太太行了礼,举止温雅。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他,连说了几个好,叫人看座于前,朝他伸出手去。
“少怡啊,你才从崚城办事儿回来,怎不晓先下去歇歇,仔细你的身子。”
杜鹃云雀难得娇羞,与男子盈盈一拜,便忙去搬了椅子过来,放在老夫人跟前。
沐少怡只是淡淡的扬了下嘴角,可笑意并没有传到双眸之中,他握住老夫人的手坐下,一派母慈子孝。
杜鹃与云雀守着不愿离开,直喊了子箐二丫到外厅那个茶屋去,沏了茶再把点心一道端进来。
二丫倒是灵透,应了一声就去了,子箐无奈,只得跟着,好在茶屋近在咫尺,她俩一出来便看到了。
方才杜鹃所谓的茶屋,其实就是在外厅一角另辟了个单间,正中置了个小炉子,驾着火烧的上头的铜壶直冒热气。
二丫都先跑于前,把她甩的老后,子箐懒得理会,犹自过去,
左右两边各摆了个长案,茶盅茶匙、茶针、茶漏、茶夹、茶则、茶盒依次摆开,连托盘都整了一摞子搁着。
子箐这边就摆了三四个点心匣子,一旁有个空碗,碗上置了一个夹点心的竹夹子,后头就放着托盘跟几套精致的碟子。
子箐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咋瞅着跟以前自助那玩意儿那么像哩,不过这回儿,可轮不到自个儿吃了。
她抿抿嘴角,拿了个托盘,摆上三个小瓷碟,挨个从点心匣子里取出几个放上。
许是夹子使得不顺手,中途掉了两个在台案上,她瞅着脏了,又不好放到碟子里,就给吃了。
好吧,其实这就是个说辞,她一早起来就喝了一碗稀粥,这会儿早她娘的饿惨了,还不兴吃两块垫吧垫吧么。
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子箐忙捂着嘴转过身,只见二丫身子靠在那边的长案上,护住了即将掉下来的两茶盅。
子箐吃着嚼着,不忘抹抹唇边把嘴角擦干净,瞧着孙二丫笨手笨脚的沏水泡茶,好像瞅着啥都特新鲜似的,又啥都不会使。
她心里就纳闷了,这丫头看着挺机灵的,干啥非捡这麻烦的活儿干哩。
孙二丫倒腾了大半天,总算沏了一杯茶,她才要端走,子箐咽下嘴里的点心就问了。
“二丫,你就整了一杯茶,是想给老夫人喝,还是想给那个少爷喝。”
孙二丫顿了下,明白过来,忙着手又沏了一杯,可嘴上却没个好,“关你啥事儿,我说就一杯了么,要你在这儿狗拿耗子!”
子箐无所谓,她也知道,方才她稀里糊涂就得了赏,二丫早就红了眼,这会儿咋会给她好脸。
她之所以提醒她,只是不想让她坏事儿罢了,她可还想在这大宅子里学烧菜的手艺哩。
多等了一会儿,子箐才与孙二丫一同过去,这次二丫长心眼了,先把茶拿到老夫人那,不过到跟前就让云雀拦住了,由她端给老夫人。
随后孙二丫转过身面向沐少怡,低眉顺目,俩杏眼儿水灵灵的,不等杜鹃动手,自个儿就把茶碗端到他跟前。
“少爷,今儿天热,请喝……”
孙二丫不知咋的,近身到男子跟前,娇滴滴的话才说了一半,一抬眼儿竟倒吸了一口气,手没拿稳,把茶碗搁到桌子边上就撤了。
子箐才把点心摆上,一瞅这茬忙伸手抓住茶碟,且是不约而同,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也扶了上来。
一个抬眸,一个低头,俩人对了个正着,只此一眼,子箐便明白了,难怪孙二丫跟丢了魂儿似的。
原先于侧,子箐只觉他墨发如绸,身姿修长,定是个美男子,当下照了面,她更是唏嘘不已。
面若羊脂白玉,貌如孤芳独傲,肤衬唇娇,像似染红的胭脂。
然而人虽美,却是素月清辉,孤光自照,眉宇间冷逸静洁,却又有一股柔情,残存于中。
耳边传来杜鹃责备二丫的声音,尖锐的要打要罚。
子箐醒过神来,略微一顿,把茶盅往里推了推,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识趣的拿着托盘退到一旁。
“好了,初来乍到难免毛躁,你这丫头怎也叽叽喳喳的。”
老夫人心善,帮着说和了一句,孙婆子忙上前赔了个不是,将瞅着犯痴的二丫拉到一旁。
老夫人随后才是关切的问语,“怡儿有无被烫到?”
沐少怡看着手边的茶盅,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说了一句无妨,便端起送到唇边。
老夫人听着儿子的嗓音依旧暗哑,不免皱下眉来,又是唠叨了一大堆的养喉润嗓之道。
子箐立在角落里瞧着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怪,这对母子亲近有余,刻意良多,怎么瞅都不热乎,难不成大宅子里的人儿就这样?
一盏茶喝完,儿子给老娘送了串玉佛珠念珠串链,老夫人瞧着爱不释手,放在掌中摩挲,打趣道。
“我记得怡儿你素不爱玉,怎得去了趟崚城,竟带回这么个好物件,呵呵,想必能入你的眼的,可是搜罗了不少吧?”
沐少怡淡淡一笑,算是谦认默应,他随后又多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恰巧子箐站在门边,她给挑的帘,那人从身旁经过,带着一丝清新的竹香。
人走茶微凉,一时屋里又静了下来,有的只是老夫人摩挲玉珠的清脆声响。
杜鹃与云雀扶着老夫人靠到身后的软垫上,轻声道,“老太太您今儿走了一路,又说了这么会儿话,许是累了,要不咱回里屋躺会儿。”
老夫人只管闭着眼儿,摇摇手没说话。
孙婆子上前来,小声儿的与杜鹃说,“姑娘,我瞧老太太乏了,先领这俩小的下去,跟后厨张孟家的说道说道,好叫干活去。”
杜鹃瞧了老夫人一眼儿,示意孙婆子三人出去,等到了外厅,她才说,“孙大娘你且去吧,这丫头留在这儿了。”
孙二丫俩眼儿一亮,指着自个儿,“我?”
杜鹃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本想说她俩句,又觉不值,便没理会朝外看去。
见竹宛居的喜鹊在,许是方才跟着四少来的,这会儿耍懒与一个小丫头打闲牙,便喊了她一声。
一个乖顺的小丫头进了屋来,杜鹃打趣了她两句,随后指着子箐。
“喜鹊,你且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要不穿成这样在咱这儿,叫人瞅了笑话。”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孙二丫且要说话,让孙婆子拦住,她舔舔发干的嘴唇。
“杜、杜鹃姑娘,这俩小的是后厨要的,你也知道府里近来事儿忙,那、那处缺人手啊。”
杜鹃听了,顿时尖锐了起来,“这丫头可是老太太瞧上的,天大的事儿能比伺候老太太要紧?”
“后厨如今真是越来越猖妄了,还敢跟前院要人,一会儿老太太醒了要是不见了她,信不信把后厨的那些个都撤了!”
孙婆子显然是吓着了,忙赔笑赔不是,“姑娘你可别过心啊,我老婆子不过是瞅箐丫头灶里活儿干得好,琢磨着到后厨好帮衬,老太太这儿自是打紧的,要不把我这侄女……”
“行了,你琢磨,这儿啥时候轮到你琢磨了!”
杜鹃没好气的一甩帕子,转过身脚下一停,犀利的瞅了二丫一眼,轻蔑一笑。
“孙大娘,我瞧你这侄儿也是个能耐人,且让她去就得了。”
说完便不再看她们,径直回了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