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凌淙躺在高塔前,大声地对着空气叫喊道。
他其实很清楚,这不是幻听,因为幻听是不会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问题的。
“小的叫阿傍。”那把声音谦恭地答道。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为什么要整天装神弄鬼!”少年骂道。
“这个……一来按规矩我们是不可轻易在凡间现身的,不然我会遭殿下责罚。二来,我实在是为小凌先生您好,我出现的话,一定会吓着您了。”那把声音仍旧毕恭毕敬,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这段对话已经是第十八次重复了,然而宾主双方都看似乐在其中,似乎觉得还很新鲜,一丝不苟地再次重复着。
不是有人在暗中作怪,因为凌淙每次问完都会死死地捂住自己耳朵,但那声音丝毫没有影响,一如既往地咬字清晰。
声音需要介质传播,振动鼓膜,然后传到听小骨,再由听小骨把声音信号分类由神经系统发给大脑。凌淙切断切断了介质,这意味着……那声音根本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传到他的大脑的信号。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证明了,他的大脑被植入了什么高科技器械。
而从不怎么科学的角度来说,他现在正被猛鬼缠身。
从他死了十八次还死不了的情况上来看,不怎么科学的角度居然看起来更加可靠。
这个situation可真是令人发狂啊。
凌淙,1993年生人,正在读高中。自幼丧母,父亲从事跨地区贸易工作,长年不在身边。缺乏关爱,性格倔强,天性乐观,充满爱心,乐善好施。爱好是旅行,旅行是因为喜欢参观各地寺庙,每次去都会捐献。
除了是个零花钱比较多的留守儿童,不,留守少年,他非常正常。
而我们知道,只要是正常人,都是不太可能整天琢磨怎么有创意地杀死自己的。
一切都源于一个月之前他突然听到了一把声音对他说话。
“小凌先生,请你随时准备下地府。”
任谁第五次听到这句突如其来,无源可寻的话语时,都会去看医生……或者大仙。
医生说:“小伙子你患了幻听症。”说完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一大堆药名。
大仙说:“小伙子你中邪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大把法器。
两者的共同点是,什么效果也没有,那声音如常响起。
凌淙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疯,他每天准时上课,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准时吃饭,摄取均衡营养,准时睡觉,确保休息时间充分,头上没有经历过什么外伤,生活没遇到什么刺激,怎么会疯?
所以他非常确定是有人在搞鬼,这显然是一个赤裸裸的猖狂的谋杀恐吓。
身为一个倔强的人,他很快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怎么才能避免别人杀掉自己,其实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
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先自己杀掉自己。
很明显,没人能够杀死一个死人。
凌淙是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至少在他自杀失败高达十八次也还没有疯掉已经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甚至自杀失败后,他还可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悠悠然地骑车回家。
凌晨两点三十分,凌家大屋。
天还未亮,昏黄的路灯正在毫无热情地工作着。凌淙远远地望见大屋,不由地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
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直接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牙齿竟然不由自主地咬个格格作响。
他竟然冷了起来?现在是夏天啊!
正想着,一阵阴风不失时机地从他身上吹过,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想……这种冷不是身处冬天的寒冷,而是……害怕的冷。
“嗯?”那个不知躲在何处的可怕声音突然响起,“怎么回事?怎么都聚在了这里?”
这下凌淙可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你这么恐怖的家伙还有事情是不明白的?”
他急忙刹住了车,定了定神,再望向凌家大屋,却感觉……天啊……自己家怎么阴森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怎么回事?这里……真的是我家?”凌淙颤抖着问。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说话啊!”
良久之后,那把声音再次响起。
“我怕吓着您。”
“去你的!这是我家啊!”凌淙相当愤怒地喊道。
“兹事体大,现在情况危急,实在是小人无奈之举,还望小凌先生以后为我解释一二。”
WTF?
没等到凌淙回答,那把声音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在跟谁说话呢?
“嗄……”这是……吸气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巨响。
“滚!”
巨大得吓人的喊声,凌淙感到声浪夹杂着一股狂风把自己淹没,马上闭上了眼睛。
是那把声音在巨吼!
凌淙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捂住耳朵,一秒钟之后,他又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傻掉了……这种正常的科学方法对这种不正常的超越科学常识的东西,有个屁用。
黑暗中,凌淙感到阴风突然剧烈起来,他的衣服也被吹得谷了起来,几乎连人带车被吹翻在地。
只是,那些阴风四处流窜,似乎相当的不安。它们……在逃跑?
阴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张开了眼睛。
他望向凌家大屋,发现大屋也回复了正常,不再鬼气森森了。
大概是……某些东西离开了吧?
“啪”的一声,凌淙连人带车跌坐在地,脸上背上全是冷汗。
“怎……怎么回事?”凌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他妈又是什么玩意?
只见一个身影身着甲胄的巨大人影正浮在他身前半空中。
那身影转过身来,跪在凌淙身前。
“情况危急,小的逼不得已需显神通,冲撞小凌先生,请勿见怪。”
说话的是那把熟悉的声音。
那把叫阿傍的声音。
只见他身躯巨大,但与常人无异。
凌淙被吓倒在地的,是这个人头上长着两道弯曲尖角,赫然是一个如假包换,活生生的牛头。
“******,原来是你!”凌淙失声喊道。
那个怪物低头跪地,不再言语。
说自己叫什么阿傍,原来是故意不想让凌淙猜不到他是谁。
试问全中国,有谁不认识他呢?
牛头。
牛头马面的牛头!
……
《五苦章句经》曰:
“狱卒阿傍,牛头人手,两脚牛蹄,力壮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