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见那仙人腾空，道道仙光洒落，凡落处，花开树绿，端的是造化之力！那仙人腾空之后，脚下踏着一柄仙剑，瞬间远去，再不见踪影。”干净的小城里，传来声声高亢的说书声，传出很远，似乎说的都是那说书人亲眼所见一般。
那说书人大概五六十岁，头发已经灰白，面容清矍，颇有些气韵。他说书的功夫很深，将一段故事说得十分吸引人，底下不断地传来喝彩之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那说书人将手中的惊堂木往桌上猛地一拍，发出一声脆响，随后说道，然后便端着茶，慢慢地喝了起来，手中一把扇子微微摇着，底下的观众很快地散去，不少人都递上些赏钱。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后观众排走了过来，他裸着双臂，胸前的衣扣敞开，露出颇为精壮的肌肉
那人随意地往说书人旁边一坐，大喇喇地说道：“老王头，你这说得都是什么？越来越扯淡了，还不如以前说得那些豪侠大盗的故事呢。”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小铁匠，我告诉你，不要乱说话，尤其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万一被人听了去，可能会没命的！”那说书人低头往少年身边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劝道。
“不能说？你还别吓唬我！本来嘛，有谁见过神仙飞来飞去了？都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听听就算了，还不许人说了？”少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懒洋洋地说道，“还有别再叫我小铁匠了，我已经长大了。”
说着，他还拂了拂额头上的头发，露出微微发黄的皮肤和明亮的双眸，似乎在说：看吧，我真的不小了。
“那还能叫你什么？铁匠没给你取名，叫你小铁匠都十多年了，还能叫你老铁匠不成？”说书的老王头说着还瞥了他一眼。
“唉，也不知道老头子他是咋想的，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给我取个名，就这样整天被人叫小铁匠，太影响形象了！”小铁匠叹了口气，深感无奈地说道。
“别跟我说这些，老头子我可管不了，回家跟铁匠说去。”说书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头子都走了十多天了，连个影子也见不着，回去跟谁说去！”小铁匠满脸不爽，哼哼唧唧地说道。
说书人是这秦城本地之人，年轻时读过一些书，后来，家里人都没了，他也没读出什么成就，年纪大了些之后，便出去闯荡，在外漂泊了不短的时间，听过和见过的东西很多，回来之后便开始在这边做起了说书的行当。
小铁匠则不知道是不是秦城人，是被他师父铁匠从城外捡回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铁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直没有给他取名字，从小就叫他小铁匠，好像是打定了他一辈子做铁匠的命。
铁匠铺就在和说书的铺子是对门，就隔了一条街，又都是在底层混饭吃的人，而铁匠似乎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跟说书人颇为投机，一来二去，便混得十分熟了。
“老王头，你说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我问他他也不说。”小铁匠也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显得神神秘秘的。
“我哪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啊！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有故事。”说书的老王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连我都知道他一定不是普通人！要不能问你这么多次？你就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小铁匠一脸鄙夷地望着老王头道。
“我哪能问得出来？你是他徒弟不也一样没问出来？”老王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又过去了十几天时间。在秦城这种僻静的小地方，数十上百年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最多换几批人，做着相似的事，过着类似的生活。小铁匠的生活也是只有打铁、听书、聊天。
“砰砰砰”
已经是半夜了，小铁匠一个人早早地睡下了，却朦朦胧胧地听到有人在砸门。他起身揉了揉眼，这才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似乎下得很大，以为是他听错了，是风雨声，便要躺下继续睡。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继续传来，小铁匠一个激灵，一下子就翻身起床，慢慢地走向门口。
“谁在敲门？”小铁匠弓着身子，喉头发紧地问道，显得有些害怕。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虚弱低沉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收养他的铁匠。
小铁匠听到回答之后，惊叫了一声“师父”，便赶紧走过去开门，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让他吓了一跳。
一道闪电点亮了夜空，将门前映得十分明亮：铁匠浑身湿透，身体软软地顶在一边的门柱上，左手捂着腹部，鲜血不断地流出，被雨水冲下，已经染红了很大一片地方。
“师父！”小铁匠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愣了一下，直到铁匠要支撑不住了才反应过来，一声低吼，将铁匠架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嘭”
刚一进屋子，还没走远，铁匠便直接从小铁匠身上滑落下去，摔在地上。小铁匠再也顾不得许多，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铁匠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嘴唇青紫，身上因寒冷而有些僵硬了，小铁匠赶紧搬来一个火炉，紧张地守在床边，问道：“师父，你怎么样？坚持住，我去请大夫啊！”
铁匠闭着双眼，用力地抓住他的手，道：“不要！去把……老王头……叫来！”声音很低，也很疲惫和痛苦。
“老王头？哦哦！”小铁匠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急忙应道，向外面跑去，同时喊道：“师父，你等一下！”
“嘭”
街对面说书人的铺子被小铁匠一脚踹开，两扇门“咯吱咯吱”摇着，在风雨声里显得弱不可闻。
“老王头，快起来！”刚冲进屋，小铁匠便大声地叫了起来，结果冲到里间却愣住了，老王头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坐在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王头，快起来救命啊！”小铁匠一边喊道，一边跑过去想要将他推醒。
“当”
小铁匠一头撞在老王头几步之外，撞得他头脑有些昏沉，眼前有着一道淡淡的光幕正在流转，将老王头围了起来。
这一撞之下，被光幕隔开的老王头似乎有了反应，眉头微微一皱，却依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砰砰砰！”
小铁匠见老王头没有反应，顿时急了，手脚并用，不断地砸向光幕，发出沉闷的声音。
终于，过了一会儿，老王头睁开了眼睛，流露出摄人的光芒，让看到他眼睛的小铁匠吓了一跳，什么都忘了，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你怎么来了？”老王头看着小铁匠也愣了一下，右手一挥，那道淡淡的光幕就消失了，而后问向还在发愣的小铁匠。
被他这一问，小铁匠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急忙说道：“老王头，你要救救我师父啊，他刚刚回来了，身上都是血，快要死了，他要我来找你，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声音迫切，话语也很凌乱。
听了小铁匠的话，老王头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迹，然后便冲了出去，速度很快，瞬间掠过小铁匠身边，将他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老王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铁匠铺里，铁匠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上衣已经被脱掉了，原本壮硕的身体之上大大小小的多了好几道伤口，几乎贯穿他的身体，皮肉翻卷着，深可见骨，一边抽搐，一边流血，十分骇人。
小铁匠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脸色煞白，腹中一阵翻涌，想要呕吐，连忙将头扭到一边，不敢再看下去了。
老王头站在床边，皱着眉头，满脸的凝重之色，但手上的动作却很快，在铁匠身上迅速点过几下，封住他的几根主要经脉，尽量减少伤口的出血量。
而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在一边，不断地挑拣着，最后倒出几颗黄色和绿色的如同豆粒大小的丹丸，散发着阵阵清香，让吸了几口的小铁匠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将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都压了下去。
将铁匠的嘴掰开，老王头将那几颗丹丸给他喂了下去，伸出右手压在铁匠的上腹，调动真元为他炼化药力。而后又取出一包药粉，洒在了铁匠身上的伤口上，瞬间被鲜血化开，黏在伤口上，很快便将血止住了。
老王头又拿出纱布给铁匠包扎，很快便将他的上身裹满了。
处理完这些之后，老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坐到床边。
“老王头，我师父怎么样了？”看到老王头动作停了下来，小铁匠赶紧凑上前去问道。虽然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老王头肯定来历惊人，甚至他说的那些仙啊鬼啊的就是他自己的经历见闻，但一时也没有想好该怎么称呼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放心吧，死不了。”老王头低着头说道，他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惊人的杀意。
“你跟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伤成这样的？”犹豫了好一会儿，小铁匠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说了，不能告诉你。你要是真想知道，那就等他醒过来了自己问他，别问我。”老王头平静地说道，依旧没有抬头，说完便走到一边，再次以那种古怪的姿势坐了下去，也不避讳小铁匠的存在。
老王头很快就没有其他动静了，而铁匠也是躺在床上昏睡着，只有小铁匠满心疑虑，没有一丁点的睡意，在两人身上瞅来瞅去。
看了一会儿之后，尚厉起身将屋内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而后坐到一边，望着跳动的炉火，思绪飘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