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张胖子前辈不肯出手，那就只有他齐练华亲自动手。
本来这种杀兄之仇就不该假借他人之手，能够亲手手刃仇人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齐练华打定主意，等张胖子走后，足有两炷香的时间才忍着疼痛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把桌上的草药喝完后，拿着空碗往地上使劲一摔。
空碗立马四分五裂，齐练华拿起其中最为锋利的一瓣，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
仅仅是走了这么几步，齐练华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伤口被牵扯崩开，鲜血将绷带染的通红。
齐练华咬着牙，一步一步的挪动，始终没有叫出声。他走到隔壁那间屋子门前，轻轻推开，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仅有一桌一椅一床，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屋内隐隐有药味，想来是胖子刚刚来过。
床上躺着一个人，与齐练华一般无二，都是全身被绷带缠着，唯一区别就是这人连脸上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口鼻与一对眼睛。
齐练华面色阴沉，攥紧手中的碎碗片，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等到了床前，见床上人依旧不省人事，轻轻扒开他额头上的绷带，一颗如血般的红痣映入眼帘。
齐练华见到这颗红痣，使劲咬牙，握紧手中碎碗瓷片，面目狰狞。
大仇将报。
师兄你可以瞑目了。
他手中碎碗瓷片猛然向床上那人胸口刺去。
碎碗瓷片虽然无锋，但尖锐异常，若是刺入胸膛，此人必死无疑。更何况，齐练华瞄准的是此人心脏位置，若是刺进去，更是无一点生还可能。
然而就在要刺入李开河胸口的一瞬间，一道匹练劲气凭空出现，击中齐练华手腕虎口，碎碗片“咣当”一声坠地。
齐练华捂住虎口，急忙回过头去，竟然惊讶的发现张胖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前辈......”齐练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张胖子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齐练华跟自己出去。等回到齐练华房间里，让他躺下之后，才微笑说道：“我说过让你静养的。”
齐练华没有答话。
“唉。”张胖子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临出门前，深深地望了齐练华一眼，轻声道：“明明害怕的紧，为什么还要这么逼自己？”
过了很久很久，齐练华才苦笑一声，对着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某人说道：“杀兄之仇，不得不报。”
原来，齐练华藏在被褥里的双手一直都在颤抖不止。
停不下来。
杀人，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齐练华终究只是普通人，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但是第一次杀人也是满心恐惧。
但是，李开河他终究还是要必杀无疑。
这是因，也是果。
张胖子从齐练华那出来之后，竟然再次回到李开河住的那间屋子。
他望着尚还在昏迷中的李开河，轻轻笑道：“既然醒了，还有必要再睡下去吗？”
一直昏睡如死人的李开河陡然睁开眼睛，一双瞳孔竟然成了妖冶诡异的血红色，片刻之后逐渐转黑，这才恢复正常。
张胖子见状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修炼嗜魔诀这种功法。”
“嗬嗬嗬。”大概是李开河伤势实在过重，声音依然是刺耳难听。
“前辈也知道嗜魔诀？”
若是齐练华在场肯定惊讶万分，要知道他眼里的李开河何等狂傲自负，甚至连魔教教主都不放在眼里，他竟然对张胖子说话语气分外尊敬，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害怕。
张胖子点点头，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嗜魔诀，原本是三百年前南唐一个疯子所创。此功法需生食人心肝，每食一副心肝功力便增长一分，相传要是食够三千五百副心肝，便可直达武夫极致的陆地神仙。”
说到这张胖子呵呵笑道：“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就算真的吃够三千五百副，充其量也就是混个名不符实的一品下，管什么卵用。”
“相传这部功法一问世，就遭无数武林人士疯抢豪夺，为了这部功法在江湖上甚至掀起一阵好大的腥风血雨。所修炼功法之人更是丧心病狂，据说当时被生生挖出心肝而死的人就不下上千人。”
“后来好像是悬空寺那些假慈悲的大和尚们先看不过去了，纠结了一大票所谓江湖正道，抢了这部功法将其销毁，江湖上的大风大浪这才平静下来。”
“啧啧，食人心肝？”张胖子望着李开河玩味笑道：“当年修炼这个功法的武夫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止步于一品下境，再无提升。因为这种功法过于贪功冒进，揠苗助长，体内气机驳而不纯。前期或许看似修为精进神速，引人神往，但越往后，到了一品境界，这种驳杂气机就是最大的障碍。”
张胖子盯着李开河的眼睛继续道：“我观你体内气机精纯内敛，甚至隐隐有突破一品上境的征兆，完全不像是修炼嗜魔诀的人物。若非你刚醒来时那双血色眸子，我还真的看不出来你一个女娃娃竟然修炼了失传百年的嗜魔诀。”
女娃娃？
被胖子一眼看出所有秘密的李开河，内心震撼，沉默不语，很久以后才道：“前辈无需先抑后扬，直说便是。”
张胖子眯眯眼笑道：“不许杀齐练华。”
李开河沉默少许，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片刻后沉声说道：“好，但我只能保证一年之内不伤他性命。”
张胖子满意点点头，笑道：“好，一年时间够那小子成长了。”
李开河慢慢撕下头上缠着的绷带，一双俊俏脸庞竟然已经恢复如初，而且面容白嫩，比之以前更为耐看。
“前辈想来也知道，嗜魔诀就这点好处，想死都死不了，伤势恢复的也快些。”李开河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慢条斯理的一条条扯去身上绷带，看似漫不经心问道：“前辈与齐练华关系亲近？”
张胖子笑眯眯摇摇头道：“并没有。”
李开河抬起头，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笑着问道：“那前辈何至于帮齐练华到如此地步？”
“为何？”张胖子哈哈大笑道：“要是我告诉你是我一时兴起，你信不信？”
“信。”李开河抖抖眉头，道：“前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狗屁。”张胖子哈哈大笑：“不信就是不信，何必如此作态。”
不再理会张胖子的插科打诨，李开河表情认真，盯着张胖子说道：“前辈，貌似您老人家还有些话没对晚辈说吧。要不然，晚辈何至于饶了齐练华一年性命。”
张胖子表情愕然，然后撇了个白眼，啧啧道：“你这小女娃娃也忒没耐心了。”
大概是见李开河那张俊俏脸庞露出要杀人的表情，张胖子这才缓缓说道：“刚才说了，修炼嗜魔诀者到了一品境界就很难再有提升。”
“而且。”张胖子瞅了李开河一眼，轻声道：“修炼此功法者杀人过多，每每生吞心肝，难免心中杀气戾气太重。”
“天下武学所修，到最后修的无非都是天地浩然之气。杀气戾气正气邪气怨气
都是浩然气，但是要是到了一品境界修的还是杀气戾气，那就是走了一条羊肠小道。修炼嗜魔诀，致使体内气机驳杂雄厚却不精纯，其实是误入歧途，此路每走一步，每用力一分，看似劳苦远行，实则走火入魔。”
“你体内气机精纯内敛，并非是那嗜魔诀该有的路数，想来是你自己在嗜魔诀基础上另辟蹊径，但嗜魔诀就是嗜魔诀，你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嗜魔诀的影子，该吞心肝还是要吞心肝，这般作为无非就是走了一条比嗜魔诀更为狭窄的小路。”
张胖子说到这淡淡向李开河问道：“你有突破一品上境的征兆，想来也是与齐练华打了一架得来的好处吧。”
李开河点点头，并不奇怪张胖子是如何得知自己如何和偶入陆地神仙的齐练华打了一架，脸色平淡如常，道：“前辈果然双目如炬，不瞒前辈，在下进入一品下境已有数年，长久以来一直摸不到上境门路。上一次齐练华偶入半个陆地神仙，在下虽然被打的很惨，但终究还是让在下看到了一丝有望迈进一品上境的希望。”
张胖子啧啧道：“能与陆地神仙打一架是世上多少武夫的梦想，若是你能过了一品上这一关，前途不可限量。”
李开河闻言，淡淡微笑，望着这个在自己心中愈发高深莫测的胖子。
大概是被李开河始终盯着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胖子转过身去，背对李开河，轻声道：“就算你和陆地神仙一战，所得颇多，但终究还是被嗜魔诀所限制，不一定能进入一品上境。”
“你就在这呆一年时间，我让你入一品上。如果侥幸，让你入了陆地神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开河笑颜如花，额头上那颗红痣愈发红润，此时的他，才让人觉得是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美妙女子，“前辈就不怕我一朝入了一品上，出去之后就会杀了齐练华那小子？”
张胖子哈哈大笑，转身出了屋子。
“江湖事江湖了，你要杀便杀就是。我又不是江湖人，可管不了那么多。”
张胖子走了之后，李开河靠着床头的身子一下瘫软下来，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他李开河已经是江湖剑道第三人，虽进不了武评榜十大高手，但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大人物。
以他如今实力竟然看不透眼前胖子深浅，更是有一种直觉，这个胖子深不可测，危险的很。
李开河与他说话，一直都保持高度警惕，生怕有一句话说不对路，这位不出世的大高手就暴起杀人，一直到胖子走了，这才放松下来。
他望向早已经关上的木门，喃喃自语。
“陆地神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