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本就诸多离别,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望着熟睡的少年。
“命途多舛,孩子,我虽有心救你,但眼下苍生皆苦,我也不确定我能否活到明日,若我们都能活下去,那便都是我们的福气与缘分。”说完,青衣男子从怀中取出半个粗粮饼,用布包着放在少年怀中。
“我叫易离,望你能活下来。”青衣男子将少年放在树荫下,掏出腰间的葫芦,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舔了舔嘴唇,苦苦一笑,望着远方的烟柱,那巨大的烟柱如同一只怒视大地的巨人,巨人漫无表情,俯视着众生疾苦。
少年醒来的时候,易离已经走了,此时他才感觉到全身上下如同被拆碎了一般疼痛,右臂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他的右臂上有一条伤疤,直接从肩膀延伸到手肘,虽是被易离用草药止了血消了毒,但若不是用布包着,皮肉恐怕都会翻出来。
捡起短剑,这已经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物件了。
这连年灾荒,父亲为了给他吃顿好的,进山打猎,不想遇见了这头饿极的熊,当他来到荆河寻父亲的时候,却也正好见到父亲葬身熊口。
“修尘!”,父亲没来的及叫出他的名字便死了,被野兽撕扯着身体,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他眼前,那景象如同地狱,如同噩梦,烙在他的心口,来不及呼喊,来不及悲伤,剩下的只有那个画面,将会在他以后的千千万万的日子里,反复回荡在他脑海之中。
他忘记了怎么回到村子的,村子中央正在烧着尸体,有人的有牲畜的,人们似乎都麻木了,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哭诉,好似这已是一件极为普通和平常的事。
“尘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爹呢?”修尘回到了家,已是满身的血,修尘的母亲见到这情景心中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分。
“你爹爹是不是.....是不是.....?”她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但声音却已经颤抖了起来。
“你不用说了,你的手怎么了?你能回来就好,娘去给你找吃的。”
修母说着便去了厨房,修尘躺在床上,虚弱感和睡意袭来,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父亲笑盈盈的看着他,教他练剑,教他用弓箭,两人练累了,父亲好似变魔术似的变出一碗肉汤。那味道太香了,让他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尘儿,快醒醒。”修尘听到母亲的声音,睁开了眼,而随后他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娘?咱家为什么会有。。。。。。。”
修母立刻堵住了修尘的嘴,她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竟是一碗肉汤!
“快吃,吃完以后不能说出去。”修母对着修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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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的味道他都几乎忘记了,那汤汁进入口中,穿过肠胃,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鲜味,修尘瞬间将肉汤喝光。
“尘儿小心别烫着。”修母望着孩子,疲倦的面容下则是深深的宠溺。
“娘,你也吃点!”修尘喝了一小半,便把碗推回去。
“娘方才在厨房吃过,你吃吧。”修母笑了笑,并再三叮嘱修尘千万不要将肉汤的事情告诉别人。
吃过肉汤,修尘感觉稍微回复了些气力,这时外面忽然发生了些骚动。
“大伙待会都到村长家来,粮食来了!粮食来了!”外面的人扯着嗓门不停的喊着。
修母也听到了喊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尘儿,待会儿娘去村长家,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修尘点了点头,望着母亲推门而出,脑海中却想起了父亲。
那一日,父亲也是这般微笑的望着他,对他说“我去山上找找吃的,你呆在家,照顾好你娘!现在你也是咱家的半个男人啦!”父亲说完推门而出,那如山一般的背影消失在清晨的阳光中。
他心中突然就害怕起来,害怕母亲这一走也回不来了。
于是他忍着痛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循着村长家的方向而去。
村长家的院子很大,修尘到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到了,修母站在前排,修尘想过去,却发现人站的太密了,无奈只得站到边上,等人散了再去找母亲。
“大家静一静。”一个厚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村长年纪有五十左右,他坐在太师椅上,虽然也是面色蜡黄,但今天看的出来他也是极为高兴,蜡黄的脸上隐隐有红光发出。
“朝廷要给我们送粮食了!孔琮大学士已经找到治疗瘟疫和稻子的方法了,各位乡亲你们看,早上刚接到的公文。”
村长让站在身旁的人打开文书,一字一字的读给大家听
“我朝值天灾瘟疫已有两年,圣上深感苍生疾苦,现天佑我朝,孔琮大学士已研制出新的种子及瘟疫疫苗,并再分发粮草十万,送往各地,由各个城主进行分发。”
听到这里,有的人笑了起来,有的人哭了,有的人不停的呐喊,所有人此时都激动不已,这些年的压抑都在瞬间释放了出来。
“乡亲们,再坚持三个月,食物和种子还有疫苗都会送到,我们再忍三个月就好了。”村长的话终于是带给了所有人一丝希望,这一丝希望让所有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让所有人找到了与绝望对抗的理由--------------我们只需再坚持三个月。
“尘哥哥,你也在这里啊?”一个细嫩的声音响起。
修尘回头看去,一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可因为缺乏营养,所以显得很是瘦小。
“小月,你也来了?”修尘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你的手怎么了啊?”小月看见修尘有布吊着的手惊呼道
修尘向她摆摆手,“别问这个了,怎么没见你爹爹?”
“一大早跟着吴叔去山上找吃的了,有人说山里有只熊,吴叔还叫了一大帮人去呢!”小月说完,突然发现修尘满脸的悲愤。便问道,“尘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回去吧”修尘牵起小月的手,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