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洲大陆在漫天的飞雪中迎来一个崭新的清晨,暗雪圣殿的覆灭使得大陆极北地区冰封了千年的极寒之气瞬间释放出来,原本终年炎热的风瞑地界也罕见的飘起了雪花。而在风瞑与暗雪交界的大荒之中无数衣衫褴褛的逃难者正互相搀扶着像风瞑城的方向艰难跋涉。
随着身后的故土越来越远,前路的风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难民开始陷入绝望以致崩溃。
一个,两个,更多的身影摇晃了几下便不受控制的倒下,然后被浩大的戈壁所吞噬。其余的人根本无暇关注这些不幸的同伴,他们木然的从尸体旁边走过,有的被绊倒,又挣扎着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很少有人去过那个被称为风之巢穴的国度,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暗雪圣殿与风瞑圣殿的真实关系。但是当风瞑戈壁中远远的出现一骑骑身披黄色长袍的蒙面骑士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的终点就要到了。
“得救了!风瞑大军来救我们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难民们大喊着像远处的骑士奔跑过去。他们似乎看见上古之神安若正像自己伸出圣洁的双手,迎接自己的皈依。
“不要乱!冷静一点!”嘈杂的脚步和呼喊声中,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几近淹没,他周围数十名平民打扮的人很快聚拢过来,他们的中间紧紧簇拥着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但狼狈中也不失端庄和秀丽。
“这些人是风瞑的乱军和马匪。”女人低声向青年男子介绍道。
“夫人放心,靳骅来解决他们。”青年男子眯着眼睛大量了一下远处的骑手道。
“你要小心。”女人有些担心的道。
而此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在戈壁上空响起,就像是划破苍穹的雁鸣。
列好阵势的风瞑骑手开始缓缓加速,翻滚的沙尘在地平线上形成一道灰色的巨浪,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吓呆了的难民们浑身颤栗的停下脚步,手足无措。
“全部让开!全部让开!”警告声从身后传来,众人下意识的像两边溃去。余光中,之间数十名身形干练的武士已经拖着长剑向对方冲去,为首的一人正是靳骅。
骑阵越来越近,掀起的风沙将天地染成一片灰暗,蒙面骑手面无表情目空一切的直冲过来,右手纷纷抽出弯刀,一场意料之中的血腥的盛宴似乎即将上演。
然而就在他们志得意满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瞳孔中都飞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伴随着的是凌厉的剑芒。
只在片刻之后,首排的数十名骑士就同时被剑锋撕开胸膛,猩红的鲜血尚不及四溅便以化作冰棱在风中盘旋。而他们身后的骑手来不及勒马,纷纷被绊倒而失去控制,摔倒在冰块的碎碴之中。
“是北方人,是北方人!”骑手中有人惊恐的大吼道。
骑兵的阵线开始向后退却,连带着遮天蔽日的灰尘也向远处散去。最终在数百丈之外形成两个新月的阵形。
“所有人散开!”靳骅警惕地大声命令道。
他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箭镞便呼啸着向众人掩杀而来。在空旷的戈壁中无处闪躲的暗雪武士纷纷被射中,化成一阵黄沙四散而去。
“趴下,趴下!”靳骅挥舞着长剑不停当落射来的羽箭,他眼角深深的伤疤因为过于激动而震颤起来,几近撕裂。
漫天的箭雨,呻吟的同伴,这似乎又让他回到了城破那晚。
“来呀!来呀!”他狂怒的大吼起来,无数的箭镞被他散发出的寒气逼落,但更多的后继者继续飞来。
胳膊,肩膀,大腿上锋利的飞箭撕碎本已残破的衣甲,狠狠的陷入肉体之中,剧痛之后,血液循环开始减慢,一阵深深的疲惫感袭来,靳骅突然身形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的手......”他惶恐的看着自己正在石化的双手,银色的长剑仓皇的落在一旁。
箭雨终于停了,他抬头望去,远处的两轮新月又开始缓缓的加速。
而身后,是数以万计的暗雪子民,还有自己一路拼死护卫的将军夫人和少主。
他仿佛看见蒙面骑士们眼中狠戾的杀气,那是一种狼群对于猎物的贪婪与嗜血。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剑锋对准来犯之敌。
万丈之高的尘浪吞噬一切的涌来,将沿途的一切沙石黄土彻底嚼碎。
他的瞳孔因为浩大的冲击力而扩散开来,浑身的衣甲也开始崩裂,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来吧。”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惨烈的微笑,手腕下意识的催动剑柄。
下一刻,身后却响起万马奔腾的气势,靳骅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一股气流却已经将他重重的卷起,甩开。
耳边响起战马的长啸和刀剑相加的撞击声。
当靳骅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瞳孔的却是无数骑士惨烈厮杀的场景,双方不断有人倒地化为尘烟。而另一派的白袍军团似乎占着明显的上风。
翻飞的白底黑边兽纹军旗和标志性的黑色披风无不昭示着这只军队的身份。
“你们......终于来了......”靳骅嘴角挂着苍白的笑意,无力的想要坐起来,但一股热流涌上额头,他再也坚持不住,颓然的跌倒下去。
当晦暗的天穹重新变得明亮之时,风瞑军团早已结束了战斗。战场上没有尸体,只剩下干涸的血迹和散落的兵器。一位白袍将军站在一尊巨大的岩石之上,冷冷的俯视着这一切,黑色的披风在空中高高飞舞,披风下是一具略显单薄的高瘦身躯,明朗的背部曲线在日光的映衬下就如同它脚下的巨石一样刀劈斧刻。
劫后余生的难民被白袍骑士护在中间向将军走来,将军打量片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嘴角泛起惊喜的笑意,跳下岩石,向人群中走去。
他走到暗雪夫人和她的孩子身边,脚步停下了。
暗雪夫人抬起头望向这个略显陌生的青年将军。
“你是......”
“毓曦,你不认识我了吗?”青年将军将头上的护面盔摘下,满脸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鹰见?”毓曦将自己散乱的乌发向旁边扶了扶,终于看清楚故人的模样。
青年将军点点头,突然向后转过身,高举手中的弯刀大声道:“暗雪夫人风瞑公主毓曦再此,众军士行礼!”
“哗啦啦-”闻言的风瞑将士纷纷单膝跪地,履行骑士的礼仪。而毓曦身边并不知情的暗雪臣民也在片刻的迟疑之后跪倒在地,向他们的领主夫人致敬。
“谢谢你。”毓曦眼角泛着泪珠,道:“可是,暗雪城再也回不来了。”
鹰见看见她的眼泪也不由的暗暗自责。
“是属下无能,我带着大军在暗雪外围厮杀了三天三夜,可依旧无法撕破熔炎的防线。”
“不,你已经尽力了,也许是上天和安若要惩罚暗雪吧。”毓曦环顾了一下周围凄凉的场景,道:“如今鹰冕伯父继任风瞑城主,你也贵为储君,日后就不要自称属下了。”
鹰见摇了摇头,正色道:“父亲说他永远是先城主的仆从,那我也永远是你的仆从。”话音未必,他已经单膝跪地,向毓曦行礼。
毓曦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犟不过这个故人,她看了一眼远方暗雪城的方向,有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它依旧熟睡着,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场沧海桑田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