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长途汽车站见到婆婆的时时候,她正提着了个自制的红布花袋子,从车上下来。
我看到她站在门上不断地四处张望。我用手顶顶陈中泽:“那,妈!”
陈中泽立马挥着手大喊了一声:“妈!这里。”
婆婆听到叫声,正在四处搜寻的眼睛扫到了陈中泽和我,大家相识笑了一下,算是对上了信号。
走近的时候,我才发现,婆婆几乎把我的家当软佃都搬过来了,我麻利地张罗着,指挥着陈中泽从客车车厢里取出各种包包。
在婆婆的指挥下,陈中泽从车上艰难地取下了6个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包包。
“妈,您这拿得是什么呢?”陈中泽喘着粗气。
“回家就知道了,问这么多,都是要用的。”婆婆显然还没有从长途车的汽车气里走出来,有点愠怒地说。
我看着这么硕大的6个包,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无法想像,婆婆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从村里运到城里,并到长途汽车站,坐上车的?
陈中泽连忙把拿下的包裹一一摞在墙角,免得占了其他乘客的走道。婆婆也一手提一个中号麻布包往墙角走。
“妈,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陈中泽一边拿东西,一边问他妈。
“反正有车的,怕什么?”婆婆低着头理东西说。
“我们是怕您累着,这头倒没事,你那头是怎么搬上去的?”陈中泽解释。
“有二伯,邻居啊。再不济,路人也会来帮忙。”婆婆一手拿个花包,奋力往肩上甩,我跟在后面赶忙帮包包的底部托住往上顶。
“妈!我来!我,这几个小的包你拿着!”陈中泽一看他妈这么大的包往身上甩,急着去抢。
“没事,没事,这里还有很多呢!”婆婆努努嘴指指地上。
除了婆婆身上背着的一只,提着的两只,地上还有四只大小不一的包包,外加两只白色塑料袋。
“小妍,你背这两只小包,还有把这两个塑料袋也提上。”陈中泽不仅自己鞍前马后,还及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发呆的我,并不失时机地把我的积极性,也充分调动了起来。我知道他是照顾我,把最小的包留给了我。但是,他太高估我的实力了,包包虽小,但却死沉死沉的。我半提半拖,使出洪荒之力,终于不至于能在他们50米开外,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
我觉得,婆婆见到我们,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开心。我甚至在走近的时候能感觉到婆婆头上带着走的那一团乌云,正在下着雨。
后备箱里塞入了两个大包三只小包,其余的东西都转到了后座。看着这些满满当当的东西,我在想,这一会儿怎么搬到五楼去?我们的小区,没有电梯。而且,婆婆这架势,是要小住呢,还是搬家呢?
“妈,把你那个包给我吧!这可是五楼。”到了楼下,陈中泽说什么也要从他妈手里抢夺下重重的包裹。也是,万一婆婆闪个腰什么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重不重,我这一只手都能提俩!我来拎,我来拎!你拎不动的。”俩人跟打架似的。
“我一个人慢慢搬,在小区里,没事的。你和小妍先上去,在家收拾起来。”陈中泽似乎路上已经想好了说服******话。婆婆客气了两下,形式上地提了一包东西“嗯”了两声,就叫上我先回家。
我自觉地提了两个稍微轻一点包包,再背了一个牛仔背包。
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有心,也提不动那几个巨无霸。
为了迎接婆婆的到来,我和陈中泽提前一个星期就把房子狠狠地收拾了一遍。
扫地、拖地、清理厨房和冰箱,当然房间格局也免不了变了变——客厅的长方形餐桌被挤到了墙角,横竖刚好能放下三张椅子。长沙发紧靠着餐桌,单人沙发搬进了房间,对面小卧室的窗台边则挤了一张单人床。
我还提前一天铺好了床单被套,并且放了一只小方枕以便婆婆方便倚靠。
一进家门,婆婆没有看一眼为我准备的清爽的大床。我把包往地下一扔,就开始围着厨房客厅四下仔细打量。
陈中泽顾不得楼下还有东西没搬,急急地跟在婆婆后面,给他妈作介绍:“为了方便您要过来住,我们已经把自己买的房子腾出来了!”
“嗯,蛮好。正好我这么多东西,省得搬进搬出了。”婆婆边满意地点着头,边直接进了厨房。
“要吃点什么吗?”陈中泽追着他妈问。
“不用,我先看看。”陈中泽妈站在厨房四下打量。
这时候,我已经饿得不行,我原本打算东西一放,先去外面吃一点,吃完再回来慢慢收拾的。不过既然婆婆想先看看房子,那就先看吧。
“厨房灯在这里,妈,这里是厕所灯,这个是灯暖,打开这个灯,洗澡很暖和的。不会冻着。”陈中泽引着他妈妈介绍着,边介绍边按了一下电灯开关。为了区别照明灯和取暖灯,陈中泽还特意为他妈妈作了几次示范,生怕老人家弄不懂。
“这里是单阳台,我们把阳台给包起来了,这样面积能大一点。”
“妈,你看,房子虽然小,这里还有走入式衣橱呢,换衣服走进去换很方便。”婆婆没进次卧,转身先进了我们的主卧。方陈中泽颠颠地跟在后面,继续介绍。介绍完了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打开了我的“宝库”——一间不大的走入式衣橱。
这个衣橱是我千方百计要加的。一来每次换季拿换衣服太麻烦;二来我们两个人的衣服也确实多。其实,里面红红绿绿地挂着的,大多是我的衣服。
在开门的一瞬间,婆婆张大嘴很合时宜地“哎呦”了一声。
虽然考虑到婆婆的老来,我提前几天已经把橱柜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但从婆婆的眼神里,我读出了“浪费”两个字。
婆婆扫了一眼衣橱后,眼光在一件半透明的真丝睡衣上停留了足足有三十秒。
陈中泽继续带着婆婆四下查看,甚至恨不能扒开刷好了的墙,带领他妈到隔壁邻居家看看。狠不得用拉着我妈到旁边的大小两个菜场都走一遭。仅仅60平米的房子,陈中泽足足给他妈妈介绍了三四十分钟。
我虽然有点不太习惯陈中泽的殷勤,但毕竟是婆婆第一次造访他们的小家,可以理解。
只是陈中泽那种过分,感觉不像是对自己的爹娘,倒象是个中介领着某个重大客户看房子,除了点头哈腰以外,还事无巨细地介绍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并向客户远景规划着我将住进来后,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相处十几年来,我没少见陈中泽对父母的一片孝心,但这样毕恭毕敬的还是第一次。又不是海外归来,几十年未见,上个月不还回老家去过一趟了吗?
“妈,小心洗手间,滑。”“妈,这床上要不要再给你加床被子?”对自己娘,我总觉得这也太虚了点。
我每次一回自己家,进门就喊:“妈!饿死了!”从小到大,妈妈每回都会把两只大鸡腿先夹到我和哥哥碗里。如若我觉得一只腿吃了还不够解馋,哥哥那个大鸡腿也肯定会成为我的囊中物。
如果妈妈反对我做什么事,我就会嗔怪着翻脸:“别来管我!”
在我看来,父母与子女之间,有尊重、有迁让、有心底的感激,这都是相互的。
父母在养育子女的时候,付出了努力和辛苦,子女同样带给了父母很多的快乐。
我觉得陈中泽这所以这么帖心殷勤,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把它理解成为:公公出走,婆婆内心受到伤害,儿子尽力去弥补这一份缺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