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人说话间,一队身披鲜红色披风、手持刀剑的黑衣大汉在拥挤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的向‘来福客栈’客栈奔来,口中还趾高气昂的大喝道:“凤鸣会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秩序井然的街道瞬间大乱,所有的平民百姓宛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没头没脑的乱窜,摊铺被撞翻、妇孺老幼被挤倒,叫喊声一片。
凤鸣会在岐山县的威势可见一斑!
谢晓南的手轻轻放到熟铁重剑上,猛地青筋暴起!
熟铁重剑一动,却又一下子顿住了。
谢晓南的目光望向破戒,破戒平静的轻声说道:“这世上,哪有人不犯错的,不能因为人犯错便一剑杀了……善过了头,亦是恶!”
谢晓南转头扫视了一圈呈半圆形包围着来福客栈的黑衣大汉,手缓缓离开了熟铁重剑。
来福客栈的掌柜也吓得瑟瑟发抖,但仍鼓起勇气走出客栈,对为首的一个黑衣大喊作揖道:“范爷,小的每月的例钱可不曾少一文,您这是?”
来福客栈掌柜口中的范爷面带恐惧的望了客栈内的谢晓南、破戒一眼,不耐烦的拿连鞘的柳叶刀砸在掌柜的身上,“滚开!”
谢晓南看着瘫在地上怒得胡须直翘,却敢怒不敢言的来福客栈掌柜,侧过脸对剑奴轻声道:“传信给你大哥,免去所有店铺的例钱。”
剑奴低下头,恭声回道:“喏。”
几息之后,一身火红色宫装长裙的南宫凤凰拖着长长的裙摆,在一群身穿合身武士长衫的挎剑侍女簇拥下,缓缓朝来福客栈行礼,所过之处,所有黑衣大汉全部单膝跪地,垂首行礼……好大的架子。
步红英瞅着南宫凤凰那被紧绷的胸襟挤出了一个夸张弧度的白花花胸脯,不无嫉妒的说道:“真不知道羞耻!”
饶是谢晓南板着张脸,都险些笑出声来。
南宫凤凰径直走进客栈,客栈大堂内方才还满满当当的食客立刻挤到了大堂的角落,似乎离南宫凤凰近了些,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似乎忘了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城外与谢晓南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丝毫不见外的挨着步红英坐下,轻笑道:“这般简陋的客栈能吸引谢阁主这等英雄少年,也是掌柜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谢晓南拿起筷子给步红英夹了一箸青菜,直接看门见山的冷声道:“何事?”
南宫凤凰一笑,伸出带着耀眼金链的柔荑一招,立刻就有两个魁梧的八尺大汉捧着两个长条形匣子前来,“妾身昨夜折断了谢阁主侍卫的横刀,今日献上薄礼聊表歉意,还望谢阁主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谢晓南诧异的看了南宫凤凰一眼,他想不到方才在城门外之时还趾高气扬的南宫世家这么快就来下矮桩,他不是什么睚眦必报之人,彼此又没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倒也没准备和南宫世家怎样。
“你的歉意我手下,兵器,带走!”谢晓南慢慢说道。
南宫凤凰脸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那种优越感道:“谢阁主难道就不看看这一刀一剑么?”
谢晓南连眼皮子都没抬的顺手一筷子从破戒的碗里抢过一块牛肉,“二弟,你入世已深,该修修出世了!”……却是丝毫没有回答的南宫凤凰的意思。
南宫凤凰盯着谢晓南看了一会,终于败下阵来……她不得不承认,谢晓南和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些见了她不是诚惶诚恐,就是满脸孤傲清高、却一心想爬上她那张闺床的寒门子弟和表面上对她毫不在意,暗地里却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江湖世家子截然不同。
谢晓南想杀她的时候,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尸山血海般杀气让她心中颤抖不已,不想搭理她的时候,连眼角都不斜她。
她颇有些小姑娘赌气般的转过身打开一个由汉白玉雕成的匣子,抓出一柄古朴的青色长剑一把掷在饭桌上,打翻了几个碗碟,一脸不高兴的道:“喏,就是这柄剑,你看了再说要不要。”
若是往常,旁人这般蹬鼻子上脸的无礼,谢晓南决定立刻拔剑砍人,但这一次,谢晓南没有生气……他的目光已经被桌上这柄青色长剑吸引。
那是一柄效仿龙泉剑规格铸造的长剑,通体青翠欲滴,剑鞘通体没有任何装饰,剑柄上缠绕着麻绳。
若是不识货的江湖中人,这柄貌不惊人的长剑卖他十两银子他也未必肯要,但是在谢晓南眼中,这却是一柄千金不换的宝剑!
原因很简单……这柄剑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而这种熟悉感觉的源头则来自于他身旁的熟铁重剑和他恩师顾南北那柄他从未见其出鞘的青铜剑‘万钧’!
相传藏剑山庄所铸之剑皆有三窍,一曰精,二曰气,三曰神。三窍通,剑心自生!以谢晓南现在的剑道修为看来,先师顾南北之佩剑‘万钧’已通神,与先师心意相同,数十丈内不用任何气劲牵引都可自主飞入先师手中;而他的佩剑熟铁重剑,至多算得上通气,除了他的气息,谁都不认。
而手中这柄剑,曾经应是通神之剑,只是……
“铿”,谢晓南一把将其拔出,清越的剑鸣声响起,如雪的寒光顿时洒满整个大堂,而这柄长剑的剑格处赫然刻着两个古朴的小篆:青影!
“可惜……主死神灭,一柄死剑!”谢晓南注视着剑身端详了几息,轻叹了一声道。
言罢他慢慢的将青影剑收回剑鞘中,动作轻柔得就像是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他将剑横放与桌上,转头面色肃然的对南宫凤凰抱拳道:“今日南宫帮主还剑之情,谢某谨记于心,日后定有厚报!”
是的,还剑……这柄剑是藏剑山庄之剑,虽然他师傅顾南北从未将藏剑山庄的宿命施加于他之身,也未将他列入藏剑山庄的门墙,他但毕竟是藏剑山庄顾传剑——顾南北之徒,所习功法《寒封诀》《创剑》也皆是藏剑山庄遗泽。藏剑山庄于他,有着仿佛故乡对游子一般的不可磨灭的牵连。他现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待他有了那个能力之时,定要寻回当年藏剑山庄散落江湖的所有宝剑,重新葬于剑冢,包括如今执于九宫山九位宫主之手的九名剑!
听到谢晓南口说‘还剑’,南宫凤凰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见谢晓南对她罕见的好脸色,这点儿不快迅速消失了,她也不知为什么。
“谢阁主言重了!”言罢,她朝剑奴轻轻一点,她身后的大汉会意,捧着手中的黑铁长匣走到剑奴身边,躬身捧着黑铁长匣递向剑奴。
剑奴看向谢晓南,见他微微点头,这才转身接过黑铁长匣,却未急着打开。
一剑一刀都已送出去了,南宫凤凰也就不想多留,起身向谢晓南道了个万福,“谢阁主可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妾身不日便将启程赶往华山,到时候还请谢阁主多多照应。”
谢晓南点头道:“南宫帮主虽是女子之身,武功却是不弱,又那需要谢某照应。”
南宫凤凰闻言轻笑着说道:“谢阁主太过自谦了,妾身就先告辞,慢用。”
“不送。”
南宫凤凰转过身,带着一股好闻的香草气息朝客栈外走去,围着客栈的一干凤鸣会帮众也宛如潮水一般退去。
“生得好看了不起啊!”南宫凤凰刚走,步红英就酸溜溜的说道,眼珠子却是一直在谢晓南身上打转,好似生怕谢晓南被南宫凤凰勾走了魂儿一般。
见步红英这副宛如小老鼠觅食一般机灵模样,谢晓南不禁莞尔,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道:“别胡思乱想,吃菜!”
顿了顿,他又转头对剑奴说道:“取些银两,分给掌柜的和外边被打翻了营生的百姓。”
剑奴点头称是,却没挪动身子,而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黑铁长匣。对于一个刀客来说,没了刀就如同断了一臂!
哪知黑铁长匣一打开,谢晓南与破戒便同时微微一皱眉。
“凤鸣会还真舍得下本钱!”破戒看着黑铁长匣里那柄浅绿色的横刀如是说道。
谢晓南赞同,“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我可没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南宫凤凰送一柄杀气四溢的屠刀过来。”
正拿着横刀仔细的端详的剑奴一听,连忙将横刀放在桌上,望向谢晓南。
谢晓南思忖了几息道:“先不要破开铁封,你如今还驾驭不了此刀的凶性,待你内功达到四品之后再拔刀……从今往后,每晚挥刀两千记。”
“卑下谨记。”剑奴恭恭敬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