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一人骑着枣红大马行走在驿道上。
虽然这些人大多穿着普通的绸缎深衣,马背上悬挂的也只是任何一家兵器铺子里都可以买到的寻常腰刀、铁剑,看上去似与别的江湖儿郎并没有何区别,但真正有点江湖经验的人只需要一眼便可以断言,这些人绝对不是江湖中人!
为什么?
且看他们胯下的马儿未经过任何刻意的控制,踏出来的马蹄声却整齐得宛如鼓点,马背上的骑手行走之时,每一个人都一手按着刀柄、剑柄,神情高度警觉的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而且虽只有十人,他们却不自觉的的摆出了中正无比的前锋、左翼、右翼、中军的行军阵形,哪怕转弯、加速、减速都没有丝毫的凌乱!
一支训练有素的悍军!
处于行军阵形帅旗位置的是一位内穿黑底金麒麟踏云衣、外罩朱红色斗篷的威严男子,只见其一张黝黑的国字脸满是古板、肃穆之意,天青色束发上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的青铜发簪,钢针般的短短络腮胡透露出微微的蛮横、霸道之意!
威严男子闭着双目、裹着斗篷、微微佝偻着腰坐在马背上,任由胯下骏马一起一伏的颠簸……竟似在马背上小憩。
突然,威严男子睁开双目,铜铃般的虎眸精光一闪,强壮的腰杆一挺,一股子霸道无匹的金戈铁马之气顿时朝着四面八方散去,“止步!”
“喏!”十骑立刻一夹马背,十匹枣红大马立刻止步,安静的驮着背上的骑手站在原地,未发出一丝儿嘶声。
威严男子慢吞吞的打马越众而出,凝视着平整的驿道地面上的二道又长又宽的沟壑与沟壑中心那个宛如大铁锅一般的大坑。
“好雄浑的剑势,好凌厉的剑意……这不是吕山河的风雨剑意,当是谢晓南的熟铁重剑所为,这股子中正磅礴的气息中夹杂佛门的慈悲之意……佛门外家高手,整个剑南也只有谢晓南的义弟破戒和尚,这两兄弟在搞什么鬼?”威严男子皱着两道乌黑粗壮的眉毛,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顿了顿,他又一挑眉毛轻笑着道:“不过,这两道意志,还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啊!”言罢他随手抓起挂着马背上的长条形黑色布包凌空抛下。
就在凌空的那一刹那,黑色布包四飞五裂,三节乌黑的铁条落下,只见威严男子双手突然化作一道残影,三节铁条眨眼间便组成了一杆丈二乌黑点钢枪,他单手抓住钢枪围绕着身躯耍了个枪花之后猛地一枪刺出,闪烁夺目寒光的枪头就好似毒蛇吐信一般迅猛!
下一刻,一道火红色的枪气旋转着从枪头之上射出,笔直的划过十几丈的距离,所过之处泥土宛如海浪般朝两边分开……尘埃落定,驿道上原本的二道剑痕和一个铁锅般的大坑被一道更加狰狞的裂痕所划过,不同的是,剑痕与裂痕相交之处呈暴烈状朝四面弥漫,而大坑中的裂痕相比大坑之外的,窄了一大半。
威严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大坑之中,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外的神情,轻声低语道:“果然不简单,有点意思。”说完他的双手抹过点钢枪,丈二点钢枪顿时分成三节,整齐的落在马鞍上。
“走!”威严男子一挥朱红斗篷,打马前行。
…………
驿道之上再次响起马蹄声。
数十黑衣黑马,背负长剑的赳赳武夫跟随,十位身着粉红色宫装、紧绷的抹胸挤出两个大白馒头的美貌侍女簇拥一位浊世佳公子而来。
只见那浊世佳公子头戴紫金玲珑冠,白皙的面容棱角分明、俊美得足以让最矜持的黄花大闺女发狂,柔顺的长发用一件散发着温润荧光的玉环束在脑后,身穿玉白修竹儒袍,腰间挂着一柄古银色修长汉剑,胯下一匹白玉狮子兽胸前用朱红色流苏挂着一个拳头大的纯金铃铛……那股子超凡脱俗仪态真如天仙下凡!
忽然,那浊世佳公子抬起了戴着温润翠绿扳指的修长左手一挥,清朗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慢!”
一个黑衣小厮弓身上前,宛如忠犬般媚笑道:“公子爷,可是要歇息?小的这就支帐!”
“滚!”浊世佳公子看也不看那小厮一眼,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儿。言罢,他轻轻一夹马肚,心意相通的白玉狮子兽驮着浊世佳公子便慢慢往前走去。
白玉狮子兽在剑痕前停住了脚步,浊世佳公子面无表情的慢慢扭头扫视过地面上的二道剑痕、一道枪痕和一个大坑,平淡的轻声自言自语道:“破戒和尚的金刚不坏神功,项鼎的枪,谢晓南的剑,这三人怎么凑到一起了?……有趣!”
言罢他右手倒抽出腰间汉剑随手一挥,还未见寒光闪闪的笔直剑身上有任何剑气闪过,长剑便‘铿’的一声回鞘。
‘轰’,过了几息,才见地面上银芒一闪,爆炸声响起,扬起漫天尘土。
浊世佳公子站在原地,也未见其如何作势,眼看洒下的尘土即将落在他身上,却似乎被一面无形的气墙挡住,在离他半丈之外便无声落地。
尘埃落定,地面上再次多了一道笔直的剑痕,一道同时划过了二道剑痕、一道枪痕、一个大坑的剑痕,只见这道剑痕似乎是弹过墨斗线后再由高手匠人挖出的沟渠,棱是棱、角是角,平整得没有一丝儿毛刺,而且无论划过那一道裂痕,都没有一丁点暴烈的痕迹,哪怕是那个大铁锅一般的大坑内,剑痕都深浅如一。
但凡看得出这一道剑痕的人,心中莫不会道一声:“好一个中正、古板、一丝不苟的老古董!”……但事实上,这道剑痕却是一位二十出头、绝代风华的浊世佳公子留下的。
唯有一处,看上去有些奇怪,那便是剑痕的末尾,原本笔直、平整的剑痕在收尾之时竟然自己炸开了,坑坑洼洼的就好似猪拱出的泥土……这种视觉冲击,就如同狂草收尾时狂放、不羁的重重一点,力透纸背,开叉的笔锋留下数道细微的墨痕。
那种古板得一丝不苟、锱铢必较却有狂放不羁、不拘一格的矛盾感,让人看得心中挣扎不已……也不知这位浊世佳公子的武道脊梁,是何意?又是为何如此的争扎!
浊世佳公子愣愣的看着自己剑痕末尾那‘一点’,良久,他才举起手对着身前一挥,请声道:“走!”
…………
一大群挎刀垮剑的练武之人拥挤在驿道之上,震惊得望着地面上这个奇形怪状的‘字’!
“哎,你们快来看,此处为何有一个‘斗’字?”
“你个夯货,这分明是个‘米’字!”
“你们都是夯货,这那是个什么字,明明就三位绝世高手交手过后留下的!看,有一位高手出了三剑,有一位高手出了一脚,还有一位高手出了一枪!”
“你个没眼力劲儿的蠢货,这两剑与那一剑分明就不是一个路数,这是四位绝世高手交手后留下的,老子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霸道剑意!”
“陶大哥说的对,这分明就是四位绝世高手交手后留下的战场!”
“好一个‘斗米贴’!想不到咱们剑南道还有四位如此厉害的绝顶高手!走走走,快些赶路,此次武林大会我剑南道定会大放异彩!”
“同去!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