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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荷

夜色过半,月明星稀,柳家村外鸡飞狗跳一片狼籍。

听到屋外忽远忽近的叫嚣声,清菏强忍着头痛从床边摸着衣裳,悉悉索索的坐了起来,却不想束腰时用力一扯“刺啦”一声腰带竟是断了。

看着手上的断布,清菏无奈一笑,深吸一口气从草堆床底抽出一根草绳束了上去,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破旧的院子空无一人,想来都是去了村东头,清荷想了想又回屋拿着早就备好的木棍再次走了出来,左右甩了两下觉得自己这小身板耍起来很是不妥,便又进了灶房,打碎了一只瓷碗,寻了一块尖锐的碎瓷放进怀里。

此时的柳家村东头仍然是狗叫声人嚣声沸腾一片,清荷轻叹一口气朝那反方向走去,柳家村柳屠户的二闺女,在下月就要出嫁之即竟被发现已非处子之身,如此之不道德苟且行为自是要浸猪笼的。

通往柳家村西桥头的路清荷曾经走了无数边,可一想到等下要面临的人和将要做的事她就有些心颤。

她前世并不叫清荷,而是叫秋芷,是柳家村柳夫子的女儿,二八年华时由媒婆说媒嫁与邻村的书生何游成,何游成是遗腹子,从小受尽欺凌,外表看起来谦和无害,但内心早已被滋养的异常阴暗冰冷。

她前世为秋芷时就是被何游成的表相所欺,满心欢喜的嫁他,以为他就是自己的良夫,却不想婚后却遭受那般低贱待遇。

而何游成的娘亲何郑氏,也因刚入何家就做了**,为了生存变得凶悍蛮横,对唯一的儿子何游成占有欲极强不说,更是由不得别人窥窃何游成感情的一分一毫。

此外,早年守寡的何郑氏又是个奴役欲极强的,在何游成睡着之后,也会让秋芷在身边伺候着,一直到了三更,才会容她离去,哪怕是后来何游成为了上位,娶了平妻,郑何氏这打磨她的手段也从未缩减过。

何游成入京做了朝官后,明面上秋芷是他的妻,白日参加各种朝官女眷宴会为他争得脸面,赢得一手好关系,但入了夜却是个连贱妾都不如的粗使奴婢,成年在外只能用那胭脂才能涂出好气色。

而自打她因被何郑氏所养的猫惊吓扑倒小产后,在府中地位更是急剧下降,何郑氏诬陷她得了癔症,每日对她打骂不说,更是将她圈养在屋里不得进出,一直到何游成凭借自己的皮相获得公主的芳心,用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前世,她才清醒自己这一生的过往是多么可笑。

也不知是她怨气使然还是幸运,她竟然没死,而是寄存在了同村唯一一家外姓人士董满山的女儿董清菏的身上,前世她是知道这个董清荷的,倒也是个苦命的人,因为上山采莲失足跌入一口枯井从而结束了不过才十三岁的生命。

而秋芷所寄存现在清荷的身子,正是清荷跌入枯井的第三日,她代她活了下来。

柳屠户的女儿被浸猪笼,全村的人都会去围看,这个时候的柳夫子,也就是她前世的父亲定是会在河边陪同村长主持刑罚之礼,而她前世的本尊柳秋芷现在定是深在闺中独自一人满怀欣喜的绣着她的嫁妆。

清荷现在所走的正是通往柳夫子家的道,寻得也正是她前世愚昧一生的人。

柳家村之所以以柳为名除了村上都是柳氏族人外,村里村外也都种满了柳树,在这盛夏之季柳条滋长随风起舞的景致甚是美伦美幻,可随着远处传来的刺耳的叫嚣声,清荷入眼的只有那一条条摆动的暗影。

柳夫子家门前有一方池塘,池中蛙鸣不断,荷叶随波绵连,池中荷叶更是闻风起舞,此情此景皆是她前世最爱的。

可眼下,清荷清明的眼里只有池塘后方那栋木屋里闪烁着的微弱亮光,紧抓着木棍的手青筋爆起骨节分明,可那娇小的面上却是没有一点声息,月光在她身上洒下的倒影中竟是带了几丝难以言明的激动与慌乱。

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木屋门前轻声敲响了门,哑声道:“秋芷姐姐,你在家吗?”

“谁呀?”

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清荷心中一震,瞬间就红了眼眶,“秋芷姐姐,我是村南董家的清荷,我娘说姐姐过几日就要嫁人了,让我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原来是清荷妹妹呀,等我下,我这就给你开门。”

虽然隔着屋,但清荷可以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秋芷定是将手上嫁衣温柔的放好,对镜打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才会出来开门,瞧,她的前世就是这么注重妆容和礼仪。

过了几息时间,秋芷果真“盛装”的打开了门,看着清荷头上缠着白布,惊讶道:“清荷妹妹你这头是怎么了?快来,快进来坐。”

柳夫子虽是夫子但却从未曾授予自己女儿处世之道,又因女儿待嫁便是未将那污秽之事说与她听,所以也是直到成婚前一天看到清荷娘亲时,秋芷才知晓清荷已经夭折了的。

清荷看着面前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心情复杂的抿了抿唇,“前日上山摔着了,磕破了头。”

秋芷把清荷迎进屋,看到她手上紧紧握着的棍子,略皱柳眉却也未在意,只是笑着道:“瞧你这么晚了还出来,伤着了就该好生歇着。”

说罢,秋芷又倒了一杯水递到清荷面前,“来,走了一路累了吧,快坐下喝口水。”

看着眼前亲切忙碌的人,清荷心里一番五味杂瓶,接过茶杯拼命的灌了两杯水后,才道:“你一定要嫁给他吗?”

秋芷闻言一愣,想着上月里见着的那个人,露出一抹娇羞,低下头来,“妹妹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与他已有媒妁之约,定是要嫁与他的。”

清荷闻言手上握着木棍的动作却是越发紧了些,良久才抬起头来微劝道:“秋芷姐姐,我听说他娘亲蛮是凶悍的。我娘嘱咐我让给姐姐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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