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凉风习习。
通向圣海登堡城门口的那条石板路旁边的青草已经有巴掌高了。
“吭哧。”
一匹膘肥体健的骏马俯下脑袋啃食了一口青翠欲滴的嫩草,完全不在意那依旧挂在草尖上的露水。
吃罢青草,这匹骏马居然偏过脑袋大嘴对着挂在脖子上的酒囊饮了一口,痛快的打了一个响鼻,满意的砸吧砸吧嘴。
这骏马比来往的那些商人的驮马几乎就要大上一倍,一声响鼻惊得往来的驮马一阵惊嘶。
骏马共有两匹,其中的一匹背上的骑乘者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下颌上一把山羊胡被细细的变成了麻花辫整齐的垂在胸前,脑袋上只有正中间留了一束头发,也编成麻花辫盘在脖子上。
大汉身穿皮甲,惬意的敞着怀,腰间一柄后背的大砍刀随着马匹的行走一晃一晃的上下摇摆,手中举着一个巨大的酒囊正肆意的往口中灌着酒液。
另一匹马背上是一个面庞精瘦的老者,两鬓斑白,头发整整齐齐披在肩上,身上的一件连帽的大披风将他那瘦小的身躯严严实实的罩在其中,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时不时四下张望的一对锐利如刀子的眼却表明了这老者并不是如同那看似普通的外表那般的简单。
大汉呼呼的饮了一大口酒,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背上,好像醉狠了随时要掉下来一样,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看似即将倾倒的时候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回了马背上。
“就要到圣海登堡了,鲁伯你可千万要记得我路上交代你的那些事情,可别误了正经事情。”瘦小的老者的声音犹如锅铲与锅底之间的摩擦一般的沙哑,他用一支马鞭一边轻轻的敲打着马臀一边说道。
“金老头,放心,误不了大事,不就是去给阿兰德少爷送钱么?能出什么大事?还能迷路还是怎么地?话又说回来……圣海登堡的酒一定很好,路上的酒水都如此的香醇了,可比草原上的奶酒够劲多了,老大没有吹牛……”名叫鲁伯的大汉惬意的又呼呼的大喝了一口酒。
很快酒囊就被鲁伯一口喝干。
恋恋不舍的对着酒囊的口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番,又在耳边细细的摇了一摇,确认了酒囊中的酒水已经消耗殆尽,鲁伯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酒囊挂回马鞍,并开始解开下一个酒囊。
“哦,你这该死的马,居然偷喝了半袋子酒。”发现酒水没马儿偷喝的鲁伯气愤的用刀把轻轻的敲击着马头,被敲击的马儿却毫不在意,交叉着前提载着同样醉醺醺的鲁伯弯弯曲曲的行走在通向圣海登堡的路上。
金老头的眼中显出一丝无奈,他轻轻的将后背的兜帽罩起来,只当做看不见那醉醺醺的一人一骑,但手上还是轻轻的带动了自己的马缰与鲁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好健硕的马匹,一定能价值上千个金币吧?哦,交了好运的话卖给那些贵族老爷们一万个金币也是可以的。”眼看着两骑超过自己的货运马车,车厢中的一个商人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两匹高大的骏马,心中啧啧称奇,好不容易才收回了那略有些贪婪的目光。
鲁伯与金老头两骑并行,短短的路程一霎而过,很快就到了圣海登堡的北城门口,在缴纳了一定的费用后,二人下马牵缰朝着阿兰德信中提到的召唤师学院缓缓行去。
在路过一个酒馆的时候,鲁伯从钱袋中抛出两枚金币给前来招呼的侍应生,大声的吩咐道:“去,拿着这些钱去把我马背上的这些酒囊都给灌满,另外,再搬出一捅麦酒出来。额……”鲁伯打出一个酒嗝“我要饮马……”
没有多问,得到了金币的侍应生飞快的解下鲁伯马背上的那七八个大如麻袋的酒囊一路小跑的往酒馆的酒窖中去了,那一桶麦酒也很快的被推出来端到了鲁伯的眼前。
鲁伯一巴掌拍开酒桶,麦酒的香气蒸腾了起来,闻得他的鼻子直抽抽。
将脑袋埋入酒桶中大饮了一通,惬意的摸了摸山羊胡须上的酒渍,鲁伯将坐骑的脑袋扯了下来呵斥道:“赶紧给我喝,你这个酒鬼……”
那骏马兴奋的嘶鸣一声,张开大口就咕咚咕咚的在酒桶中喝开了。
金老头则牵着马儿静静的立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鲁伯,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警戒着身旁的一举一动。
一个试图趁着人来人往人潮如织的掩护下在看似醉醺醺都鲁伯身上找点运气的扒手在刚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不留神瞥见了金老头盯着自己那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让扒手感到一阵阵的战栗,他立刻打消了出手的念头,讪讪的缩回了伸向鲁伯的那只手,转身混进人潮急退而去。
扒手没有看见,一边饮马的鲁伯,另一只手似有意似无意的搭在了腰间的那把后背砍刀上,如果刚才出手的话,那只手恐怕就缩不回来了。
金老头看见扒手退去,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并不是因为扒手没有对鲁伯出手而庆幸,他庆幸的是,鲁伯没有当街抽出那把巨大的惊人的大砍刀。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四匹雪白毛皮的骏马的牵引下缓缓的分开人群行走在街道上,车窗的帘子低垂着,对于坐在车内的人而言,市井闹区的这些光景实在是太庸俗也太杂乱了一些,用一条丝绢手帕轻轻的捂住了口鼻的他只想快速的通过这个喧闹的区域。
“笃笃……”
车厢顶棚被手杖敲打发出清脆的声音,驾马的车夫会意,轻轻的用皮鞭在四匹白马的背上抽了一记,马车的速度微微的快了起来,却又不至于让坐在车厢内的人感到颠簸。
“嘶呼呼呼……”同饮美酒的骏马轻轻的甩着它那巨大的头颅,发出酣畅的嘶吼,鲁伯那爽快的笑声也如雷鸣一般的响起。
“你这家伙,终于喝够了吧!可不许再偷酒喝了!”
华贵马车之中的人在听到这声响亮的马嘶之后,发现自己的马车居然明显的震颤了一下,而车夫的呵斥声也在不久后响起。
透过车前窗可以看到,拉车的那四匹马陷入了小小的混乱,十六只马蹄正踩着混乱的点子,马头也在不安的晃动着。
有些恼怒的拉开了车窗上的帘子,看到的情景让这贵族的瞳孔忽然缩小了。
“好神骏的宝马!……却牵在如此下贱野蛮的平民的手中……”贵族喃喃的说道,他轻轻将手绢收拢放入胸前的暗袋之中,偏过头对坐在马车中另一边的管家,用手杖指着酒馆前的鲁伯与金老头的马匹说道,“刘易斯管家,去买下那匹马。嗯,等等,两匹都要。”
面对鲁伯与金老头手中牵着的骏马,贵族青年怦然心动,然而他那略显阴柔的体魄显然驾驭不了那样巨大而又强壮的马匹。
但凡是男人,对于宝马、美女、宝剑的热衷大概都是一样的,即使是弄回家用不上,摆着看一看也好的。
何况,就算是在庭院中牵出来走上几圈,也会让自己在友人圈子中长脸不少。
“如您所愿。”老管家侧了侧脑袋,打开了车门小心的避开了路面上的泥泞与摩肩擦踵的人群来到了鲁伯与金老头的面前。
“二位,恕我冒昧,我是尤里安家族的管家刘易斯。我的少主人对二位的马匹十分的感兴趣,请二位开个价钱吧。”刘易斯微微的昂着脑袋,说道。
鲁伯的马儿喝够了酒打着响鼻,鼻孔中喷出的巨大酒气吹拂在刘易斯管家的脸上,连带着那打着卷儿的假发也轻轻的摇动着。恪守主人命令的刘易斯对此只是轻轻的挑了挑眼皮,依旧等待着鲁伯的开价。
“呵呵呵……”鲁伯夸张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笑话一样,结实的双肩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鲁伯凑近了脸看着刘易斯的眼睛说道,“老头儿,开价什么的就别提了,虽然这匹马儿略贪酒,脾气也略大一些,但是老子还是养得起!也没有缺钱到卖马的地步!或者说,老子压根就不缺钱!”
刘易斯对于鲁伯的无礼表现不为所动,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至少在圣海登堡还没有人能够对他怎么样,他微微的整理了一下假发,继续说道:“先生,或许是因为你不明白,是尤里安家族要购买你的马匹,你将会得到一个合理的价钱,也将得到尤里安家族的赞赏。一万个金币也好、五万个金币也好,请您开价。”
刘易斯的话语使得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他的价码无疑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啥?”鲁伯故作夸张的掏了掏耳朵,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让开,别缠着我了,难道你还想强买强卖不可吗?”
说着话,鲁伯牵着马儿分开人群走了。金老头也若有所思的望了刘易斯和那辆华贵马车一眼,牵着马儿跟在了鲁伯的身后。
刘易斯一脸铁青的轻轻的在阶梯上用刷子掸去鞋底上的泥土,上了马车,满脸歉意的对贵族青年说:“很抱歉,那个野蛮人几乎不讲道理,我让您失望了。”
贵族青年怨毒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鲁伯,他很想就这样将两匹马强抢下来,贵族的身份使得他无法这样做,况且自己马车上的纹饰表明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这样做了,圣海登堡的贵族圈子中又将多出一个笑柄了。
“刘易斯管家,抽空去一下盗贼公会吧……”贵族青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