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清楚陷阱范围到底有多大的情况下,左右不可躲,因为两侧有黄泉河水拦路。后方不可去,因为冯三琥字里行间流露出很大的遗憾,嫌弃计划还不尽善尽美,如果贸然往后跑没准会正中陷阱核心。
唯一选择,也是看起来最危险的选择,小哑巴迈动步伐,压榨虚弱身体内的每一份力气,他握紧手中断骨直面冲向冯三琥,想要拼死放手一搏。
然而精心的策划总会得到回报,这无关乎善恶。
小哑巴在距离冯三琥仅仅一丈的时候,地面沙化塌陷,小哑巴也跟着失足坠落。
好在提前预判正确,他的坠落点距离陷阱边缘还剩区区三尺距离,斜刺里凸出岩壁的怪石不停的撞击着他,就像是自由落体的石子,在悬崖峭壁上无力乱蹦。
连续三次的撞击让小哑巴终于飞出陷阱岩壁一段距离,避免头骨破裂脊椎折断的下场。可还没来得及庆幸,眼角余光一瞄,心里咯噔一声,瞳孔猛缩至麦芒状。
陷阱下方一片昏黄色…
黄泉水,陷阱里被他们引来了黄泉水!
只有三丈深的陷阱洞窟容不得过多思考,坠落一半路程的小哑巴用力扭身,以背面迎向陷阱底部的黄泉水。
背后有竹柳所编制的背篓作为铺垫。
“哗啦…”
亏得靠近陷阱岩壁,吃点皮肉苦降低下坠的势头,亏得竹柳编制的背篓足够大,可以容纳小哑巴稚弱的身躯。也亏得陷阱底部的黄泉水只有一尺深,不足以淹没背篓波及小哑巴。
缺少任何一环,他必定会被黄泉水腐蚀的只剩下碎末。这是极其幸运的,然而幸运总是不那么彻底,本就粘性非常大的黄泉水被砸的四溅,昏黄色的泉水穿透背篓,沾到后背湿透一片。
感受到后背皮肤的消融,甚至融穿肌肉触及到了骨头,年仅十三岁的小哑巴连哼都未哼一声,隔着背篓躺在黄泉水上,仰头望天极力稳住疼的发抖的躯体,不让受不住疼痛颤抖导致翻身倾覆。
眼中的血色一丝丝爬满,半赤着的身体上面一粒粒汗珠浮现,精神和体力急速的消耗。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染上血色。
上方陷阱边缘,冯三琥冒头惊讶夸张的大吼道:“这样你都不死?”
想了想,他又邪笑起来,开心道:“没死更好,这样慢慢玩才有意思,我去找点骨头来,我们来玩看谁砸的准的游戏。”
这个提议或许是童心未泯与心肠歹毒的完美结合。
冯三琥的头又缩了回去,已然去寻找他的游戏道具。
陷阱下,可能是黄泉水已经晾干,也可能是后背失去了知觉,小哑巴感到剔骨的剧痛在慢慢消退,重重喘出一口气,一直保持清醒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思考对策。
只要不死,他都不会放弃。
这是小哑巴在三年非人的经历里面学到的基本功,哪怕死亡距离的再近,都会时刻保持冷静。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实际上想要做到真的太难太难,生死之间有着大恐怖,除非你经常在死亡线上徘徊,要不生灵对死亡的恐惧是天生的,这已经深入到人的天性里。
小哑巴能够从容的做到这一点,归功于在三年非人的遭遇里,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秘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各种人以各种酷刑、各种秘法折磨逼问所谓的“秘密”。
其中迫近死亡的威胁,只能算是小儿科,家常便饭。
陷阱宽有七八丈,深足足三丈,长度一直扩展到两条黄泉河支脉的边缘,好在并未凿通,只是引部分泉水入陷阱。
坚硬的岩石地面开凿陷阱,如此耗费精力的杰作,显然不是针对小哑巴而设的,毕竟对付他这个半残疾的鬼奴,根本不需要花费这么多心思。
不过现在可没心思去理会这些,他粗粗查看四周环境后,在心里思量着:“单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脱离陷阱,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冯三琥协助我上去,问题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帮我呢?”
求饶?求饶未必管用!冯三琥现在正是享受成功喜悦的时候,相比于作为胜利者欣赏自己的杰作,那种满足感,敌人的摇尾乞怜又算的了什么。
骗他!可骗他什么?又拿什么骗他?根本行不通。
只剩下一种最消极的办法可行,拖延时间!期待会有执勤玄修士或者管护路过。
这种奇迹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还能怎么办呢?这已经是延续生命的唯一方法,小哑巴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只有不放弃,尽人事听冥冥中天命。
可悲的是小哑巴一直想要掌控的,就是这所谓的天命。
刚打定主意,藏在心里的另外一种声音再次响起,钻进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曰:“骗他,就说你有玄兵法宝,换他留你一命。”
“我这是临死前精神失常了吗?呵…玄兵法宝!哪里来的玄兵法宝,冯三琥又不是傻子,会在没见到实物的情况下救我上去?”难得在小哑巴的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这些一切负面情绪统统没用用处,表露与否都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助益。
更何若自己脑子里产生的一个不受控制的思想,他只是觉得不甘,被命运摆弄却无力反抗而感到憋屈。
可下一刻,小哑巴忽然觉得整个魂池地下空间微微一震,接着他充血通红的眼睛慢慢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到一根成碧绿色的纤细丝线爬上他的胸膛,宛若有灵,摇曳游走,时刻扭动变换着姿态。
身体里的另一道声音适时的响起,曰:“你不是精神失常,老夫也不是你心里的声音,借你一缕碧游须,再御使它十息助你,能否挣脱死局还得看你自己。”
小哑巴表情只楞了三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极度冷静的反问道:“你是谁?”
“老夫是谁?老夫倒要问问你是谁?左手尾指骨上刻画着召唤老夫的唤灵阵,将老夫从沉睡中唤醒,难道就是让老夫看一出废物是如何淹死在黄泉河中的戏码?”小哑巴心里的声音继续传出,轰鸣在他脑海里,这一次声音多了变化有了情绪,更显得有别于小哑巴自己的思维念头。
抬起左手看看自己的小拇指,外表没有任何异常,也看不出内里会有奇特的地方。不去多想,小哑巴排空脑中一切杂念,不让心底声音的主人窃取他的所思所想,状若失神的问道:“你在我身体里?”
“恰恰相反,老夫不在你的身体内,是你们都身处老夫本尊的躯壳里。”心里的声音响起,语气淡漠继续说道:“不要卖弄自己的小聪明,也不要再问,只有活下去,你的那些疑问才有意义,你的那些小聪明才有些作用,呵呵…只有这样你才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有的时候不需要目标很明确,只要知道一个大概方向,最重要的是要有希望,要有成功的可能,如果具备这些条件就值得去放手一搏。
现在的小哑巴也是处在这种状态中,他慢慢挪动身体,左右轻摆,将双臂从背篓里的抽出来,过程小心翼翼,生怕发生侧翻一切休矣。
抽出双手的小哑巴再蜷曲双腿,双手按在身下置于黄泉水中的背篓上,找到身体与背篓的中心平衡点。
双手慢慢发力,背篓慢慢凹陷下去,形状扭曲。
好在小哑巴体重较轻身体单薄,在背篓凹陷处即将触及黄泉水的时候,小哑巴的脚面终于踩到背篓。
双臂展开保持平衡,他慢慢站起身来,勾起缠绕在胸前的绿色丝线,碧游丝纳入掌心。
“哎哎…很厉害啊!还能站的起来。”刚站稳脚跟,冯三琥惊讶的怪叫在头顶上响起。
小哑巴抬头看向陷阱外,冯三琥一脸不快的手捏两截短小的人骨,一时间他内心里无比的庆幸,心知是他这一路上清骨比较认真,使得冯三琥不但耗费极长的时间寻找,给自己以时间缓冲,同时也未能找到几个像样的投掷“游戏道具”。
早早已经换上一副哀求的神色,眼神透着对死亡的畏惧,小哑巴伸出攥紧的拳头递出,空余的一只手指向自己,又点点对方,嘴唇配合开阖,无声道:“我把这个给你,你拉我上去,放过我好嘛?求求你…”
手执断骨欲投掷的冯三琥呆了呆,有点迷茫的看着小哑巴比划手势,好半响之后才疑惑的问道:“你是说手里的东西给我,让我放了你?”
小哑巴一脸希冀的猛点头,表情神态恰到好处,配合他瘦弱的身材乞怜的眼神,极具欺骗性。
看到已经引起冯三琥的好奇心,小哑巴慢慢摊开攥紧的拳头,一缕碧绿色的丝线游出,它绕着小哑巴的手掌上下环转三圈,又在掌心里螺旋着向上腾空而起,待它绷成一根丈许长碧绿丝线的时候,突如蛟龙一般倒折俯冲而下,重归小哑巴手心。
小哑巴看到这一幕心里同样惊奇,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乞求神色,嘴唇微动,压低声线,像是在为碧绿丝线一番表现做注脚,他极力控制发直的舌头,模糊说道:“这是玄兵,换你放过我。”
“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