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八年,秦大举攻赵。
王翦和李牧杠上了,都是国之柱石,两国主将,已经相持了好多年。
秦军把赵国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通常李牧都被匈奴和燕国牵制住了,一旦李牧到了秦赵战场,秦军就开始损兵折将。
王翦老将军心里有一口气,他就不信会栽在李牧手里,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绕不去李牧这个坎儿。
秦王多次提议老将军用点非常手段,王翦不肯,他想跟李牧有一场公平对决。
杨端和从韩卫故地取道北上,被司马尚截住。
王翦在从上郡东出攻井陉,跟李牧死扛。
一南一北两条战线,意图都是赵都邯郸。
李牧简直像九尾狐狸,愣是防得滴水不漏,谁叫人家以前是跟匈奴玩的呢。
端和的南线在缓缓推进,而不肯下黑手的王翦还在原地踏步。
秦王急得跺脚拍手上蹿下跳大呼老顽固木疙瘩!
尉缭心平气和地看了军报,慢悠悠地斟了一盏饮递过去:“王上您消消气。您把这咸阳宫跺穿,老将军也未必听得见。他的对手可是李牧,急不得。”
秦王肚里一团火,咕噜咕噜一口水下肚扔过空盏来继续咕噜:“怎么能不急,这都多少年了?!耗了多少军力物力?!拿下韩国不就是为了打赵国吗?!呵!还是打不动!”
尉缭接盏又给他斟满,笑问:“若这么轻易就打得动了。那影将军的剑又该用到哪里?”
“你倒提醒了我!”秦王抚掌:“寡人还真想好好看看忌的本事!”
“他的本事倒不一定有姚贾大,只不过他能做的事,姚贾做不了。”
“姚贾那孙子!寡人着实讨厌!”秦王又好气又好笑:“可是那张嘴啊!它偏偏最有用!”
影将军出发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秦王还给他派了个搭档,实质来讲,不是搭档而是上司。
四目相对,互看不顺眼。
一个嫌弃对方吊儿郎当,你说带了十几个姑娘上路,能办什么事?!
一个嫉妒对方长得太俊,你说你面相这么招蜂引蝶,能误多少事?!
姚贾的嘴片刻不得闲,有人的时候说天道地,没人的时候就自言自语。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故捭者,或捭而出之,而捭而内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
这是鬼谷的入门必读,忌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同门。
这些书论什么的,忌不感兴趣,他喜欢兵书,尤其是孙膑与庞涓的。良喜欢策论,可是良松下吟书那是何等玉山迎风美不胜收,不像这个师伯家弟子,浑身上下弥漫两个字:讨厌。
忌忽然庆幸师父只收了三名弟子,他也只有两个让人喜欢的师兄弟。
忌从十几万兵挑了百来个身怀各样绝技的人出来,士农工商行行都有,又细选了二十余人在左右,这几十人正好组了一支商队护送花红柳绿的秦国姑娘先从野王绕进魏国,再由魏国抵达赵都邯郸。
姚贾找了邯郸最豪华的平步馆住下,十几天什么正事也没干,天天吃喝玩乐,带着忌把邯郸的酒肆舞馆逛了个遍,带来的钱也挥霍了个干净,然后写信回去继续问秦王要钱。
忌终于忍无可忍,十分鄙夷扫了姚贾一眼,霍地站起来就要走。
酩酊大醉的姚贾却像开了天眼一样看透他所有心思,翘着腿摇摇食指:“还不到时机。”
“什么时机?”
“那是何许人啊?你们二十个人,近不了他的身就得跪下喊爹!”
“那也好过在这听歌看舞!”
“听歌看舞有什么不好?你看那姑娘……对,那个绿衣姑娘多好看啊……”
忌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女人跳舞有什么好看的,他媳妇脱了衣裳比这好看一百倍。
姚贾却直直盯着那绿衣黄衫挪不动眼睛:“酒,赏心。舞,悦目……别看不起这种地方,也别看不起这些姑娘。三十几年前,就在这楼里,一个舞姬,一位歌妓,一个琴姬。三位姑娘一场歌舞就是千金之数。你剑术再好,舞一场能千金吗?”
“声色犬马,玩物丧志。剑可杀人换爵,舞能吗?”
“亏得你还是王侯公子,也这般没见识。”姚贾灌了一口酒,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你可知道,当年那三位姑娘最后成了三国王后,现在是三国太后。”
“三国?太后?”
“舞女赵姬,嫁秦庄襄王,如今是秦国太后。歌女爻姬,嫁赵悼襄王,如今的赵国太后。琴女李环,先嫁春申君,后嫁楚考烈王,现在的楚国太后……”
姚贾忽然话说不利索了,只呆呆地望着那花影长袖,三魂七魄一时都散到云外,口中喃喃:“天知道还会不会再出个王后太后呢……”
待一曲舞毕姑娘落袖敛裳归去,姚贾才把魂魄给拉了回来,然而忌已经走了。
他一时很扫兴转念又开心起来,摆架子的不在,正好叫几个姑娘陪酒。
他问奉酒的女孩子:“方才跳舞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楼里规矩,姑娘的名不能随便问。”
姚贾有钱,所以很快就知道姑娘名叫商陆,本是贫家女,在邯郸没有根基,全仗楼主护持才得以立足。
“建信君最近来吗?”
“客人问这些干什么?”
“行商之人,能做什么?到赵国来买卖点贵重货,当然得跟相国打个招呼。”
“那您可巧了。相国大人啊要选几个女孩子送到宫里去,可是没有合心意的,楼主又找了些,说是明日要在这青云楼让那几个小娃娃献舞呢,相国大人要亲自来选的。”
“天赐良机啊,多谢姐姐,若我事成,再好好答谢各位姐姐。”
“噗,那我们可要先祝客人心想事成了。”
“借姐姐们吉言,明日能否给我留个好位啊?”
有钱当然不愁没有好位子,反正秦王钱多,他随便花。
第二日,他如愿以偿地坐到相国附近,能看到这位赵国权臣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
青云楼主找了二十多个女孩子,都在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
二十多年前,郭开把一位歌姬送给了悼襄王,那女孩专宠十几年。赵王甚至废了太子赵嘉,改立歌姬的儿子,待到赵迁即位,郭开因为于赵王母子有恩,步步高升,终至权倾赵国。
眼见着赵迁后宫美人如云,却始终没有可心的人能立作王后,郭开又动了心思,若故计重施成功,他郭家又能多一世富贵。
笙歌起,琴弦拨,红袖回风,素腰如柔波。
赵舞,邯郸一绝。
或许是见得多了,女孩子们妍态各异,可相国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美则美矣,没有一个能让他有信心让他的好徒儿上钩。
女孩子们陆续退了下去,相国问:“还有没有?”
青云楼主欠身:“没有了。大人可有看上的?”
“有两三个还行,可是,都没有爻姬那般姿色。”
“太后风仪,百年难有一个,可遇而不可求。”
“可遇而不可求,”郭开重复了一下有点失望,忽又双眼闪光:“那个女孩子是你找的吗?”
青云楼主顺着相国的眼光望去,一个白麻衣裳的小姑娘在人群里寻寻觅觅。
“怕是误入楼中的小孩,跟大人走散了。”
郭开做了个手势,楼主会意,敛裙起身到那孩子跟前,问:“小姑娘,会跳舞吗?”
“不会。”
“会唱歌吗?”
“会,但是很难听,爷爷都不喜欢。”
“那你唱一段给我听听。”
“为什么?”
“我想听呀。”
“凭什么你想听我就唱?”
“我给钱。”
“好。”
女孩子站到玉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难听算是抬举,调在何处?词是什么?曲是什么?
姚贾能听懂楚国话,一边捂耳朵一边奇怪:清秀水灵的女孩子干什么唱屈子《国殇》这种要死不活的东西?还唱得像是爹死娘嫁人兄走弟奔全家死绝……
“停停停……”郭开捂胸压住冲向喉头的隔夜饭,喊道:“别唱了,怪瘆人的。”
女孩子眨眨眼,硬是把“魂魄毅兮为鬼雄”这最后一句唱完才停下。
“小姑娘,还会点别的吗?”
“舞剑算吗?”
“算。”
“给钱吗?”
“给。”
有钱能使鬼推磨,让小姑娘舞一回剑当然也轻而易举,虽然那只是一把木剑。
一时间风起帘动,恰似游龙入云飞虹沉江,待到风停帷落,满座寂静仿佛能闻落针之音。
“给钱!”
涎水落上衣襟郭开才猛然拍案而起:“给!”
小姑娘见了钱就跟老虎见了肉一样,一把一把往口袋里塞。
“慢点慢点,不用急。跟我走,我天天给你钱怎么样?”
袋子装满,姑娘很满足:“不用,这些够了。”
“你跟我走,住金屋,睡玉床,有用不完的钱。”
“爷爷说人不能贪心,多谢。”
要走哪那么容易,刺啦就被侍卫拦了。
姑娘个子小但脾气不小,拔剑就要打一场。
姚贾赶紧小跑上去,堆了一脸笑:“小妹啊,原来你在这里啊!”
姑娘眼睛上下一扫,面色就一句话:哪里来的骗子认的哪门子亲?
“爷爷也到处找你呢!”
小姑娘冲他笑了笑,顺便就把木剑架上了他脖子:“爷爷说遇到你这种人最好先揍一顿!”
“等出了这里,见到爷爷再揍不迟。”
姚贾把“出了这里”四个字念得有点重,姑娘眼珠飞转,收剑:“好哥哥,我怎么敢揍你呢,让爷爷来揍!”
郭开把突然冒出来的人仔细打量,脑海里浮现一张肮脏血腥的脸。
姚贾本来是个城门守卫的儿子,地位卑贱,后来与鲁俟仲一道拜了庞煖为师。
十三年前,庞煖师徒联合五国合纵攻秦,事败,庞煖自杀,这个徒弟就被赵国赶了出去。当年相国大人在高坐銮车,亲眼见了手脚锁着镣铐的姚贾抱着师父的尸体被轰出邯郸城。
那个十九岁的少年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脸上两行血泪,身上是师父还未凉透的鲜血。
郭开对那一幕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几乎忘了四年前姚贾衣锦归来的模样。
荣华锦绣神采奕奕,跟今日一样。只是,今日腰间换了新玉,衣上添了金缕。
“魏商姚贾见过相国大人。”
相国并未答话,他上下打量这个人想等他把话说完再决定要用何种语气回复。
姚贾也识趣:“小人周游列国行商,正有奇货待价而沽,故而来找相国问路。不曾想小妹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她年岁尚幼,暂且饶了她罢。”
他说着双手奉上一枚和田玉璧,玉色剔透,乃是上品。
郭开命人收了那玉璧,莞尔一笑:“客气了。既是你家小妹,我也有一件好事要同你商量。”
“此事,小人暂时无法做主。”
“谁能做主?”
“她爷爷,也就是小人的师叔。”
“正好,烦请知会一下贵师叔。”
“诺!小人这就去。”
姚贾告辞,转身要带姑娘走,郭开喝令一声:“慢着!”
“姑娘还是先请入相府小住,请贵师叔到相府商议如何?”
“这……”姚贾支支吾吾:“这恐怕不合适。”
姑娘已经没了耐性,收回四处打探的目光,跟姚贾抱了一拳礼:“爷爷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办。谢了!”话毕足尖一点翻身上楼,从楼上跃了出去。
侍卫追了出去,那姑娘落进一尊立车,侍卫们不敢追了,齐齐跪下。
车上站着长公子赵嘉,他从王宫出来,因为跟弟弟大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
赵国这几年天灾不断,地动山摇之后是******,流民四处逃散,秦国又趁火打劫。
赵嘉心急如焚,而他那好弟弟因着有一个“好太傅”郭开,声色犬马样样精通。
斗鹿正起劲的赵王把为李牧催粮的哥哥数落了一顿:李牧天天要钱要粮,也没见把秦国人打跑啊!这都几个月了,王翦还在井陉晃荡呢!他还好意思要钱,是不是要寡人把王宫卖了给他筹粮啊?!
赵嘉看一眼小姑娘,又抬头看看青云楼的招牌,再扫一眼跪着的相国府兵,心中了然。
“放肆!”
府兵们不敢多言,为首的卫士匆匆进楼禀报了郭开。郭开甚为忌惮这位长公子,贸然出去不是打自己脸吗?
“你揽下,不准报相府大名。”
姚贾疑惑:“为何不能报相国之名?”
“你才回赵国,可能不知,宗室大半都以他为尊,得罪不起。”
“相国为赵王选夫人,怕赵嘉做甚?后宫子嗣事关社稷,难道还有忌讳不成?”
这几句话一听,郭开瞬间底气十足,拂袖出楼跟赵嘉见礼。
“见过长公子。”
“相国好雅兴。”
“并非郭开有雅兴。只是这女孩子模样出众,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天下少有的美人。我王宫中无主,郭开不过为王分忧而已。”
赵嘉刚在弟弟那里受了气,哪能听得这句话?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食不果腹,你们却在这酒肉歌舞抢人子女?!羞不羞惭?!”
“长公子此言差矣。士浴血于前,王无嗣于后,国危矣。开为王选良家女充入后庭,以求子嗣绵延,亦是为国尽忠啊!”
“待到城破国亡之时,后宫有主无主又有什么差别?!”
“长公子是我王兄长,为何惦念着城破国亡,诅咒我赵国?”
“居安尚且思危,更何况如今国难当头!”
“郭开忧心王上无嗣,国将无继,也是思危!”
“你——”
赵嘉一时语塞。
“您身后那位小姑娘,臣想带给我王过目,还请长公子不要为难。”
赵嘉回头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子,她年岁尚小,郭开这禽兽!
“我不想跟他走。”
“听见了吗?她不想跟你走。纵然你为王上物色后宫人选,也不能强人所难。”
“这……若王上问起来?”
“让他来找我!”
赵嘉撂下这句话便命车驾起行,留下郭开在原地脸色铁青。
车里,赵嘉心痛得闭上了眼睛,他简直为李牧不值!
若李牧知道,他率倾国兵力用数十万血肉之躯守卫的竟是这样一个朽烂的朝堂,究竟会有多寒心?
爷爷!
女孩的目光搜寻到了神色焦急的爷爷,风风火火地跳下车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把刚才塞在兜里的钱抖了一半下来捧给他。
赵嘉都没来得及说不用,女孩就又龙卷风一样刮走了,留了一个清甜的笑。
他目送老爷爷与小孙女淹没在人潮里。
那背影彼此依偎互相牵挂,一双漂泊人,来于深山,去向天涯。
当赵嘉和赵迁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大哥也常常这样牵着幼弟这样在王宫里来来往往。
那时候赵嘉还拥有一切,作为赵国太子,他也承担了继承人所应尽的责任。
他还记得去秦国做人质的时候,弟弟牵着他的衣裳痛哭流涕。
待他受尽折磨归来,太子之位易主,他为赵国受的苦楚都因父王的偏爱而归于尘土。
从他记事起,父亲就从未那样牵过他的手,可是弟弟却可以理所当然地在父亲怀里撒娇。而如今连弟弟也不需要他的呵护了,这熙熙攘攘的邯郸城,他的家族所拥有这座王城让他觉得无家可归。
有钱有权的人觉得孤独大半是无病呻吟,没钱没权的人四处游荡才真是无依无靠。
赵国王室一百五十年经营,让邯郸成为当世首屈一指的繁华都城。
酒肆店铺,燕舞高歌乃至打铁铸剑都吸引着小孙女好奇的双眼。
街头闹市的刀光剑影也无一不昭示着那蛰伏在赵人身体里的血性。
一群人在喧哗,两个人在斗剑。
孙女摔了爷爷的手,挤进人群踮起脚尖像被捏住脖子的鹅子。
听得一声吆喝,老年剑客嗖得一声把年轻剑客的剑给扔到地上了。
人群里有人拍手称赞:“鲁勾践先生老而弥坚,不愧是我赵国第一剑士。”
那年轻剑客用极其难看的姿势爬起来,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我怕先生吃亏才故意卖了破绽,先生不知点到为止,竟借机反出狠手?”
老先生捋了一把胡子:“呔!小子你不自省剑法不精,反倒数落起老爷子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何必给自己找借口?!愿赌服输,你若不服,再来一局便是!”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这都第三局了!少侠你当真还要来么?”
年轻剑客无可奈何摇摇头,嘻笑抱拳:“若再来,怕老先生这身子吃不消,纵然我转败为胜也不过是欺老而已,还是改日吧。”
又是一阵大笑,那年轻剑客就在众人的讥笑声中收起剑背起行囊离开了。
年轻人走了,人群也就散了。
小姑娘最崇拜有本事的人,正想上前跟那位老爷爷行个礼,被爷爷拉住了。
“以后别乱跑。爷爷眼睛不行了,你跑太远,爷爷就看不见了。”
“爷爷!我错了。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就站在原地,我找你,我眼睛好,看得见爷爷。”
老爷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阴谋算计没经历过,可是到最后这辈子吃亏吃得最惨的却是在自家孙女面前,这姑娘说疯就疯,说不见就不见,搁别人家早给打死了。
“错了?错了你改呀?”
“我会努力改的!下次我要去哪儿,一定先跟你说,好吗?”
下次?鲁仲连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丫头下一次一定一声不吭地跑得更远。
拜这姑娘所赐,陶朱粮仓,韩国书馆,楚国王妃寝宫等等各色三教九流之地,乃至妓馆赌坊这些他前几十年都未曾染指的地方,他都在过去的两年半时间里一一领教过了。
要么是去救人,要么是去赎人,要么是去打架。
现在,小孙女就为错过一场斗殴而十分遗憾。
“爷爷,那个剑术很厉害的老先生走了!你跟他比一场肯定很好看!”
鲁仲连绑了孙女的手,一边确定她不会再逃,一边鄙视她见识浅薄。
“哪里厉害?不知进退,体力不行,再打一场,一准输。”
“什么?原来那个年轻人没有撒谎啊!大家都以为他输了,实际上是他赢了?他为什么不证明一下自己呀,再打一场就好了。”
“或许他只是想求个心里明白,谁知道呢。”
“咦,他倒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这种人,要么是真无赖,要么是真豪杰。”
“那他是哪一种?”
“爷爷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都知道?”
鲁仲连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今晚睡哪儿?
一入邯郸城,这孙子就像断了缰绳的野马,这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干都在找她。
孙女却对即将露宿街头的凄惨情状一点也不介意。
“大不了又睡树上呗。到一个地方就得换一个地方的钱,真麻烦!要是一种钱走遍天下都可以用就好了!”
等等?钱?孙女忽然想起她今天什么时候一把一把又一把地抓过钱……
姑娘像兔子一样蹦了一蹦,一身钱晃得叮当响。
“这么多赵钱,哪来的?”
鲁仲连听完气得白胡子飞,狠狠戳了孙女一指头:“你差点把你自己卖了你知道吗?!”
清河嘴巴撅得老高:“那不是没卖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