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偷偷跑出去。”韩天德非常恼火,想着儿子竟然偷偷溜号出去还磕了脑袋,心疼过后,随着得知韩仁已无大碍,脾气再也压制不住爆发出来。
“别以为你就没事,从此时开始不准出房门一步。”
看着吓坏了的三七被驾着快拖了出去,韩仁心中有些愧疚:“父亲,都是我的主意,三七是被我威胁着跟着一起出去的,求求父亲放三七。”
听闻自家少爷正在劝解老爷,两位家仆手中松了下劲儿,任由哭哭啼啼的三七挣扎着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
“哼,你们两个没听到我的话么。”韩天德看着两位不知所措的家仆,重哼一声。
被自家老爷一声带着怒气的警醒之言,两位家仆可不敢在留着劲儿了,张开大手一人一边把三七给拖了下去,幼小瘦弱的三七哪能抗衡两个成年人的手劲儿,只能留下一声声哀嚎,真是吓坏了。
“哼,好好养着吧,我会派人守着门口。”韩天德深深看了一眼韩仁,便拂袖而去,此时屋中便只只剩下了韩仁和三位姨娘。
韩仁心中也有些气恼了,就这么走了?你有脾气冲我来,十二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二十棍子...
脸色非常难看的韩仁伸头瞧了下床沿边找鞋子,打算再去求求情,不行直接趴在三七身子,要打一起打吧。
二娘心细,看着韩仁的脸色心中了然:“仁儿郎,别乱动,三七不会有事的。”
额,二十棍子打下来还不会有事?就三七那小身板非得给打死不可,对于二娘的话,韩仁心中是不信的,顿时有些气恼,性命又岂是能开玩笑的。
韩仁并没有听进去,摆起一副您请回的脸色:“二娘别开玩笑了。”
“仁儿郎你所不知,府中下人都知道三七是你的书童,感情极好,再个说了,冲你刚才那个维护劲儿,他们可不敢下狠手真打出个好歹,得罪了少爷,以后还怎么在府中做事?”二娘并没有因为韩仁的气话生气,而是耐心解释起来。
“我只是少爷,这个家还轮不到我做主,怕得罪我,就不怕得罪老爷?”
“府中的事儿哪有老爷不知道的,这也是老爷默许的,他们心中都是明白,否则就是叫韩大去打了。”
“可...”还有这么个道道,韩仁听后惊讶的同时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四娘娘拿性命担保,三七要是有个好歹,四娘赔给你,你就好好歇着。”四娘徐莲是个豪爽性子,与平常女子不一样,见着韩仁还是不放心,直接说道。
“四娘言重了,我信便是。”韩仁也无话可说,这几位姨娘也的确是关心自己,没有理由骗自己。
“你好些歇着,我去厨房给你熬碗鸡汤补补,倩儿妹子和莲妹子去好好劝劝老爷。”二娘上半句是对韩仁说的,下半句对三娘四娘说的,安抚好小的,老的也要安抚,虽说父子哪有隔夜仇,但是发起倔脾气来起了间隙可就不好了。
几位姨娘也起身走了,韩仁心中有些感慨:爹啊爹,你到是会娶媳妇儿。
垫了几层被褥的木质板床还算软和,韩仁见着屋中此时只剩下他一人,好好打量起了他的房间,虽然记忆中也是有些印象的,但是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了。
一楼共有两间卧室,两间卧室被大堂分隔开来,二楼还有一间书房和卧室,木质构造的房间古色古香,墙壁上还挂着书画,墙角摆放着瓷器。
“哒哒哒。”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韩仁赶紧回到床上平躺下来。
为了方便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三七和韩仁一起住的,刚才驾着三七行家法的家仆走了进来,背着三七进了另外一间卧室,轻轻放了下来,面向床板。
由于两间卧室是相对的,房间门都没关上,韩仁可瞧的清清楚楚,只见三七屁股上的衣服血迹斑斑,三七也是轻声哀嚎不断,韩仁有些气恼,二娘骗人,都打成这样了。
“你们怎么打的那么狠?”家仆安放好三七,抹上了药,刚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少爷的声音,语气不善带着怒气。
无奈有些忐忑的家仆赶紧解释道:“少爷,小的们下手有分寸,已经上药了,三四天就能见好。”
“胡说,明明血肉模糊,还说有分寸?”
“少爷,屁股肉多,小的们打的时候,都是重重抬起轻轻怕打的,只是皮肉外伤啊,养几天就好。”家仆有些急了,被少爷记恨以后还怎么混,怎么这么倒霉被安排送三七回来。
“韩管家吩咐了,小的每天都会来给三七换药,这几天也是小的守着门外,有吩咐您吱一声。”家仆干笑了一声。
“恩,你先下去吧。”韩仁仔细看了看三七的屁股,的确如他所说,看着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只是伤在表面浅浅一层,韩仁心中放下心来。
记忆中,那年冬天,韩仁九岁,随着韩大在街上游玩,看见街角有个脏兮兮的小孩子,那时的韩仁从小在府中长大,根本没有出过府门几次,第一次见着有人穿的那么破烂,便好奇问韩大那个小孩为什么穿的破破烂烂,不怕冷吗?
韩大只叹了口气向他解释,说这是小乞丐,是流民,世道混乱,可能哪里遭了灾,在本地活不下去了,远走他乡,流浪过来的,看样子家里人都已经死光了。
天真善良的韩仁便央求韩大帮帮这个小孩,韩大便带着小乞丐回了府。
“你叫什么?”
“你多大了?”
“你怎么不说话呢?”
韩仁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乞丐,好奇的问东问西,可是小乞丐根本不说话,只是抱着馒头使劲的吃。
“父亲,他为什么不说话?”小韩仁有些不解,扭头找韩天德寻个解释,在小韩仁心中,父亲是最有学问的,什么都知道。
“食不语。”韩天德心中也是叹息,举人可做官,韩天德虽然并没有踏入官场,但是也有同窗好友书信来往,福建各地连降大雨,山洪爆发,建宁等府居民死者近十万,瘟疫横生。这孩子应该是那边千里迢迢与家人逃难而来的吧,可奈何历经艰辛走到了这里,世人眼中平静富饶的江南,家人却已不在。
对于父亲的解释,为什么食不语呢?小韩仁垂着小脑袋想着为什么。
“以后你便叫三七吧,作仁儿郎的书童。”韩天德道。
那年,万历三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