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悦当上副市长后,变得非常忙碌,不是出差就是开会,要不就是那里开业剪彩、揭牌仪式邀请她出席,她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这类事情就特别多,会议、接待上级来客也特别多,哪里建了座希望小学,哪里争先进得荣誉她都得出席讲几句话。平常应酬也多得不得了,虽说她已推了一些,但留着的那些就已经够让她忙的了,那边出席过了,这边不出席,边上人又会有闲言碎语,说是对他们工作不重视,这样一来,她哪头都得顾着,真的很累,仔细想想远没当财政局长那会儿惬意,当然更没仙子楼当老板时那种轻松自由。每天一上班,案头就有一大堆文件等着签批,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走到外面前呼后拥虽显得威风八面,但也搞得她筋疲力尽。日子久了,她对这些政务产生了厌倦心理,到休息日,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
已经好几个星期没休息过了,好不容易又碰上休息日,她换掉衣装正准备躲进被窝美美睡上一觉,电话铃声又响起,是严市长打来的。她已经很久没和严市长单独相处了,这会儿严打来电话,她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觉一阵厌烦,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起身下床,甜着嘴说“喂,您好!”严故意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陶悦也故作不知,继续说:“您是哪位?说话呀,不然我要挂电话了。”严这才慢悠悠地说:“是我呀!老严,小陶啊,你还好吗?周末准备怎么过啊?”陶悦说:“还没作打算呢?你呢?”严说:“那要不一起出去走走?”陶悦说:“行!”这出去走走,她当然知道是去哪儿,也就是他们常去的那个老地方。于是她匆匆换了衣服,就直奔那老地方而去。
严早已等候在那里,手里还捧了一束红玫瑰,可那形象远远看去,不象是等候情人,献爱情,倒象是在公墓园里祭祀故人。想浪漫又不似浪漫,象他这般的早过了浪漫的年头,陶悦看了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倒有些哭笑不得。陶悦知道这回他捧那么一束象征爱情的红玫瑰,是为了补偿前段时间他对她的冷淡,可惜做得有些不伦不类。“毕竟是老了,能懂什么爱情游戏啊”陶悦心想。想归想,脸上表现出来给严看的还是有些欣喜和感动的表情,让严下得了台。
感情这东西说也奇怪,要不在一起,陶悦对严就没什么感觉,平时心里压根儿就没想到过他。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们的关系就会显得非常疏远,但一旦又相约在一起,就会产生亲密无间的感觉,这似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严趁陶悦心情变得轻松时,把那歹徒威逼他的事向陶悦说了。陶悦听了心里一惊,忙问:“那歹徒想要干什么?”严知道她要紧张,就故意表现得轻松些,轻描淡写地说是要把他表妹的工作安排掉,末了加上一句说就这事。陶悦有些疑惑地望着严看了会儿,半信半疑地问:“就这事?”严说:“我还会骗你不成,真的就这事,我已帮他办了那事,你就放心吧。歹徒还说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打扰咱们了,我看他也不象个小人,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但愿他说到做到吧。”“有这等便宜的事?”陶悦还是有些不相信,严又解释了一遍,说:“这是真的!再说你以为我办那事很简单啊,我也费了不少的心思呢,那件事折磨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呢,好不容易才办了,算起来他也够合算的了。”陶悦这才点了点头,她只怕那歹徒说话不算数,过几日又杀出一招,不免又有了心事。严也在想着那天在城东派出所见到的王姐的形象,他没敢把王姐的名字告诉陶悦,怕她有想法。俩人身靠在一起,却各怀心事。
陶悦对严市长尤其说是感情,还不如说是感激之情,别人口中说的都只是猜疑而已,而她心里明白的很,如果没有严市长,她能涉足政坛,过着这般威风的日子吗。虽说在政坛打拼的这几年也费心费力,没得安稳,但那种风光劲就足让她感到死而无憾了。她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渐渐模糊了几年前自己树立的人生观和爱情观。曾有很多次她都想过退出这个怪圈,但强大的虚荣心一次次冰冷地阻止了她,要放弃名利和地位,对她来说跟要她放弃生命没多少差别。眼前这个男人长相虽不好看,年龄也大,但能给她名利和地位,这就够了,她并不想他能带给她爱情,或者其它浪漫的东西。
第二天还是休息日,他俩又到玫瑰山庄转了一圈,在那里游泳、划船、登山,看严市长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但陶悦却表现出有些牵强,那笑容也是僵硬的,很有牵强附会的意味,似乎对这些玩艺儿并不感兴趣。其实她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安静地坐会儿,想想以前的事,回忆那些美好的故事。不管怎么说,好歹她还是陪严市长好好地玩了一天,严市长很高兴,晚上饭也吃得特别多,象是年轻了十岁,这对陶悦来说就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了。
他们已很难得约会一次了,严市长的女儿放假回到家里,他不敢再到处乱跑,下班时间一般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冷淡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难得聚一次,严显得特别珍惜,从早到晚对陶悦问寒问暖的,关怀到了极点。陶悦简直有些受不了,就对他开玩笑说:“你总不会把我当成你女儿了吧,女儿回到身边就是不一样,对什么人都象对女儿似的,多了份关怀,看来女儿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挺重要的。”严不置可否,只拍了拍陶悦的肩膀,似笑非笑“哈哈”了两声。
陶悦撒着娇正准备让严请客,进茶楼喝茶,只见有几个熟人也在那里喝茶聊天,幸好他们谈兴正浓,没顾着他俩。她急忙调转头,对严使了个眼色,拉着严的衣袖走了出去。她感觉很不好意思,这情景要真让他们撞见了,还真不好收场呢。俩人悻悻地笑笑,陶悦对着严伸了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逃也似地回到住处,严也紧随其后。
又到了上班时间,陶悦觉得有些困,满脑子都是浆糊似的东西,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她干脆跟秘书交待了一番,关起门,到休息室睡觉去。在休息室呆了会儿,很想安安静静地睡会儿,哪怕这样一睡不醒也行,可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就是难以入睡,钟亦成、叶灵英、徐进、王局长……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形象不断地有脑海里涌现,折腾得她头似被绞般地痛,一时之间,她似乎分不出人世间的真与善、美与丑。他们的人前和背后,她都觉得有些模糊,难以看透,有时就感觉那些鲜活的形象都罩了层面具,就跟《聊斋志异》里描写的那个“画皮”一样,个个看起来衣履光鲜、风度翩翩,内心却藏着无比阴险的阴谋和无比胺脏的东西。“人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动物呢?是不是大多数人都是那么胺脏、势利的呢?为什么钟亦成一个正直憨厚的穷苦军人,见了名利、地位也会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为什么徐进那种看起来踏实可靠的男人,在名利和地位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为什么象王局长之类的人,一见了权势就变得卑躬屈膝、满脸奴才相呢?还有……”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想到这里,她已经想通了为什么活得这么累,周围这么阴险狡诈,她还是那么喜欢这项工作,如此看重权位。自古“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是你压我,就是我压你,以强凌弱是难以改变的社会现象,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尤其被人使唤、欺压,不如自己去使唤别人。她并不想成为弱者,她想成为人上人。这样想来,一切都会变得合情合理,在她脸海里藏着的浆糊也就渐渐被稀释了。这才感觉脑袋轻松了些,顺手拿起一本时尚服装杂志,看了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