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钟亦成刚起床就接了个电话,是战友徐进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已到长途汽车站,钟亦成说那你等一下我来接你,徐进说不用,只要告诉他地址和路线就行了,他找得着。钟亦成就把他的地址和路线详细告诉了他,自己在家里准备着,迎接徐进。
钟亦成和徐进是多年的战友,又是军校的同学,在部队时感情挺深的。钟亦成在部队时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底子又憨,不敢乱说话,但实干,颇得同事喜爱,领导感觉却一般。徐进则比较外向,有些圆滑,部队里背地都叫他“马屁精”,他爱说爱笑,和钟亦成的内向相比,相得益彰,又可互补。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成了朋友,钟亦成把他当成了知己看待,上次婚宴他发出请柬,但徐进说部队里太忙,脱不开身。钟亦成见他实在忙,也不再为难,这次来,徐进说是为了弥补那次过失的,钟亦成一听不禁乐了起来,心想这小子还是那么滑,倒要看看变什么样儿了。
叶灵英早已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和钟亦成一起在门口迎候徐进。徐进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向钟亦成夫妇开玩笑似地汇报,说差点被车撞死的情景。叶灵英看他那神态,不禁捂着嘴,暗自发笑。
钟亦成摆好碗筷,拿出酒杯,说今天久别重逢要大干一场,徐进说成,两人就端起酒杯,干了起来。叶灵英给他们倒酒,又坐下在旁欣赏。一杯酒下肚,徐进这才注意地看了叶灵英一眼,夸张地张大了嘴,对着钟亦成说:“老兄你倒是艳福不浅啊,找到这么贤良漂亮的嫂子,哪门子修来的福份啊”,嘴上说着心里也想,钟亦成这小子交了什么狗运,竟讨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再看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房子,老丈人家定是个不凡人家,他太清楚钟亦成的底细了,要说他老家一年到头挣的连坐着的那把椅子都买不起,更别说支持儿子在这个城市买房子娶媳妇了。他想到此,心里有些不平衡起来,想当初,他哪样比不上穷酸溜啾的钟亦成啊,说到底这几年在部队是白混了。说的也是,在那种杂毛不生的鬼地方,连个雌货都见不着,更别说温柔漂亮的女孩了。
觉得徐进盯着自己看,叶灵英很不好意思,找个借口说去厨房拿点东西,走开了。钟亦成酒兴正浓,顾不到这些,只管给徐进倒酒、夹菜,徐进马上回过神来,和钟亦成对着干。钟亦成问徐进这几年在部队怎么样,兄弟们有什么变化,徐进叹了口气,说:“那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出息,谈什么变化不变化的,老小都一个样,这些人在‘和尚庙’里呆着早腻透了,恨不能闯入花花世界享个透”,又说:“还是老兄你混得爽啊,江山美女都到手了,幸哉!乐哉!老兄你也可谓是因祸得福啊,要不是那次我俩犯错误,你说不定还没今日呢,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打通关节了,让他们处分去才好呢”。听着徐进诉苦,钟亦成听着不免有些得意,但嘴上还是谦谦地说:“哪里,哪里,都是一样的”,又接着干了一杯。徐进很善于察颜观色,见钟亦成脸色有些变化,就不再一个劲地发牢骚,也迎合钟亦成接着喝酒。
叶灵英给他们端了个八鲜汤过来,徐进刚喝了点酒,喉咙刚好有些干,顺手舀了一调羹喝,连说好吃好吃,又当着叶灵英的面连喝了几口。叶灵英又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嘴坐在一侧。钟亦成也附和着一起笑,忙招呼叶灵英也一起吃饭。钟亦成又和徐进干了几小杯酒。眼看一瓶野果汁酒已到底了,叶灵英说要总量控制,待喝了这杯就不能再喝了,徐进也说不喝了,钟亦成这才作罢。几杯酒下肚,徐进已有些醉意朦胧了,嘴里也有些掩不住,连连重复着同一句话:“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浅,还当上了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钟亦成见他有些失控,就招呼叶灵英拿了点醒酒药给他吃了,扶着徐进上楼休息。
钟亦成暗自跟叶灵英商量,让她帮徐进物色个对象,说他在部队呆过,知道这当“和尚”的滋味不好受。可叶灵英觉得这徐进虽长得五冠端正,是个军人,但有些滑,总感觉他身上有股子邪气,不象钟亦成这般让人感觉踏实。她心想,对象倒是有,学校里有几个刚从学校毕业分配来的老师还没有谈对象,但她心里对徐进不了解,也不敢随便介绍。但她这话没对钟亦成说,徐进是钟亦成的铁哥们兄弟,说了怕钟亦成不高兴,再说自己仅凭一面之交就这样武断确定人品,也有些冒失。只对钟亦成说好的,以后有机会看看吧。
徐进醒来时也没立即起床下楼,而是仰头看着天花板傻想。这几年他也没到社会上结识什么人,外面的世界仿佛与他隔绝了似的,现在钟亦成的生活让他大开眼界,使他突然醒悟了过来。他暗笑自己,这么多年连什么才是生活都搞不清楚,更不懂得享受生活。和钟亦成那灯红酒绿的生活相比,在部队过的那是什么生活啊,一天到晚不是训练就是哪儿抢险,还要整天顶着酷日种菜,这哪象年轻人过的日子啊。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人生观迅速发生改变。他打定了主意,准备转业,连长也不当了,到社会上去闯荡一番,暗暗发誓一定要过上钟亦成这种生活。但要想过上钟亦成这种美好的生活,到社会上去闯荡,须得有人穿针引线才行啊,而自己这几年一直在部队,接触的都是一些穿绿军装的,只知道武枪弄棒、整队训练,哪懂得“社会经济学”这一门学问呢。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要混出个模样来有多不易啊,钟亦成能有今天,背后一定有人物在支持,想来想去,他觉得也就只有钟亦成能帮助他了。
其实刚才钟亦成对叶灵英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知道钟亦成想帮他,他心里有些乐,但没听到叶灵英有什么表示,他又不敢乐。他早想找个女朋友了,可在部队连个女孩子的影子都见不着,偶尔碰上个好女孩,又被部队的森严纪律挡在了门外,反正这事儿不是错过就是没底,想到现在自己已老大不小了,他心里也有些急,家里更是没日没夜地催,他呢,烦了就回敬父母:“谁叫你们当初一定要送我到那‘和尚庙’去呢,不然早抱着娃娃了”,话讲到这份上了,他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他。其实他比父母更急。
接下来的这两天,钟亦成安顿好办公室工作,向王局长请了个假,带徐进到市里的几个风景名胜点逛了一圈,又到仙子楼娱乐了一番。徐进从没见过如此高档的娱乐场所,收费更是令他咋舌,其实这已是打了五折的价钱了,只要是钟亦成带去的,陶情都打五折,而其他客人一般是不打折的,更何况钟亦成带来的也是一位军人,陶情从小就崇拜军人。眼前的徐进一身绿军装,看上去虽没有钟亦成俊秀,但也有一股威武之气,这让陶情对他刮目相看。徐进看到眼前的女老板如此年轻漂亮,先是一惊,继而彬彬有礼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心里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听说女老板是市财政局副局长的妹妹,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崇敬之余又不敢产生那非份之想,心情恢复了平静。整个晚上,徐进都没有去游乐,先是刚进这样的娱乐场所有些不适应,加上身上这身绿军装也束缚着他的言行,他不敢乱走动,只好坐在大厅里和陶情聊天。说也奇怪,陶情竟甘愿不厌其烦地陪着他聊天。钟亦成则到楼上二厅去玩了会儿。其实陶情从没对一个年轻男人如此热情耐心,单独陪他说话。她也有些迷惑,自己与眼前的男人才一面之交,怎么就产生了那种难以割舍的感觉,喜欢和他说话呢。当她看到钟亦成去二楼的时候,徐进没有跟去,她就已经对他产生了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