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并没有让谈心忘记醉酒时的行为,第二天醒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过程,然后默然下床收拾自己,全然没有因为那通电话而该有的懊悔。
周六的清晨,马路上的车和行人比往常少很多,原本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单位,许玉只用了半个小时,刚把车拐进诊所大院,便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办公楼门口的台阶上。
许玉边开车边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约的第一个病人是九点,看了看车上的电子表,现在还不到八点,所以当她看清台阶上坐的是谈心时,她的眉头轻微的皱了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谈心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找过她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最后一次见谈心时,她坚定的和她说:“许大夫,我想我可以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了。”
做为一个心理医生,她们最大的安慰就是看到病人能够最终实现自我成长,自我发展,她们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病人去而复返。
她给谈心治疗了近两年的时间,骤然间失去爱人,无法自拔的自责,是谈心最大的心理障碍。初见她时,她因为酗酒和失眠,面容憔悴苍白,精神抑郁恍惚,治疗过程中几度情绪失控痛哭不能自已。
心理疾病的治疗其实与其它疾病的治疗无异,很大程度上要看病人的配合和求生的意愿。许玉是她所有病人当中反应比较强烈的,这与她遭受打击的突然性和强烈的赎罪心理有关系。
许玉对她的初期治疗很谨慎也很保守,她了解到谈玉活着的支撑点是苏中越最后的一句话,她执着的坚守着的这句程诺,然后屏蔽苏中越已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
她要让她保留活下去的希望,又不能让她空留虚望;她要让她渐渐接受苏中越已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还要让她消除自己的罪孽心理。
谈心一直对治疗配合的很好,她从不爽约任何一次治疗,从表面上看,在临近治疗结束时,她面上已经云谈风轻了,话语之间有了几分洒脱,但是人心是最不可测量的,人心里埋藏最深的东西有时心理医生也是触碰不到的,所以,许玉不知道这次谈心大清早的过来到底是为何事。
谈心远远的看到许玉停下车,便站起来等着她走近。待走近,许玉看到谈心的脸有些憔悴,除此之外,其它状况看起来好像还不是太糟。
“这么早,是等我吗?”许玉问道
站在她面前的谈玉有些拘束,点点头说:“嗯,我有事找您。”
许玉看了她一会儿:“昨晚喝酒了?”
谈心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地砖轻轻的点点头。
许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边往门诊楼里走,边对她说:“有事儿进来再说吧。”
进了办公室,许玉示意谈心坐下,她换下衣服,给谈心倒了一杯绿茶,然后问:“需要音乐吗?”
谈心摇摇头,许玉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问:“今天找我什么事情?”
谈心稍稍低了低头,许玉还是看到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后,谈心抬起头看着许玉说:“他回来了?”
许玉一愣,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她问:“是苏中越?”
谈心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定的说:“是他。”
许玉想了想,问谈心:“他,不认识你?”
说到这儿,许玉看到对面的谈心眼睛已经隐隐发红,谈心抿了抿嘴点头说道:“他失意了,他不认识我了,可是我确定他就是苏中越。”
许玉有些不明白了,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要确定?”
“因为,因为他叫邵远洲,可是他们一模一样,虽然他耳朵后面没有恙,但是许医生,请您相信我的感觉,他不会错的。”
这会子,许玉算是听明白了,看着对面有些激动但是无比肯定的谈心,她想了想问她:“谈心,我们假设这个邵,邵什么?”
“邵远洲!”
“噢,邵远洲,咱们假设这个邵远洲就是苏中越,但是他现在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等他,等他记起来!本来他的失忆也是因为我。”
“OK,那他这辈子如果永远都记不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想好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我们以前的事情,我查过资料了,这种方法对失忆是有帮助的。”
“谈心,你应该知道这种方法不是百分之百有效,更何况这种方法也是在他愿意接受你和他聊天的前提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过他现在不认识你!”
“…….”是啊,邵远洲现在不仅不认识他,而且……,谈心忘不了他眼里看她时不耐烦的眼神,更何况昨晚那一通耍酒疯,估计现在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想。
“而且导致失忆的原因是很复杂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许玉看到谈心不说话,继续说道:“而且还有一种情况你也应该面对,有可能他真不是苏中越,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可能!”谈心摇着头看着许玉:“不可能的,我相信我的感觉!”
“可是,谈心,有时我们要尊重事实。”
“可是,可是,除了名字,其他的一切真的是苏中越”说着,谈心双手捂着脸,摇着头:“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许玉站起来,走到谈心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谈心,听我的话,把他当作一般的朋友或是路人甲,没有希望才不会有失望,如果你执意去试探,我不阻止,但是记得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要忘记当时苏中越换回你是为了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她如何能好好的活下去,良心的煎熬怎么能让她好好的苟活下去,所有的美好都被她亲手毁在嘎然而止的那一刻,包括一个美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