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惠是在快放暑假的时候,某天晚上在易仟公园散步和秦蔚风撞到的,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踢着石子,当时两个人都低着头。
小城这么小,每天陌生人在同一条大街上碰到,第二、三天再碰见也是极有可能的,即便还是互不相识。
“你也在这里啊”秦蔚风开了口。
“嗯,我妈在那边跳广场舞”顺着手指的方向,《最炫民族风》的音乐,一群阿姨们在跳舞。
尹家惠是知道宣苓的,两个班紧挨着,况且文科班的同学大家基本上也很熟,也就这么些儿人,天天在一个楼层,只要班上有个大喇叭,谁的那点儿破事儿满楼层飞,八卦绯闻沸沸扬扬。
一个人心里不是不可以有两个人的,秦蔚风对尹家惠还是喜欢的,宣苓呢,一个对自己同样是很重要的人,但总归不能像古代的公子哥一样看到街上漂亮的姑娘胡噜一大把全带回家吧,大老婆小老婆,妻妾成群的。
接下来是恒久的沉默对视,眼光别过去。
“去那边坐下吧”秦蔚风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石榴花开得正好,树下的石凳上还残存着前一个关顾这里的人的体温,未曾褪却。
“你和宣苓在一起了吧”尹家惠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仿佛眼前这个人和自己只是同学,只是同学而已。
“没有,她们胡说的”
接下来仍旧是沉默,只有太过成熟的和被虫子侵蚀的花瓣落下,灯光下落在地上的花朵是耀眼的橘红色,一下子就闪进了内心。
“刺眼”
“什么”
是从分手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说话,简单到几个字就完成了所有的对话。
“家惠,在哪儿,回家了”尹妈妈喊了一句。
曾经秦蔚风也这样带着温暖,柔情蜜意地唤着。
“嗯,在这儿”“我走了,你也快回家吧,不早了”尹家惠说完就走进了人群里。
挽救也挽救不了的结局,只能放任岁月冲刷。
苹果核不偏不倚地落在班头的脚下是在全班吼着《死了都要爱》班歌的时候,这么完美悠长抛物线的起点是从教室门对角线的班级角落传来的,当时周一白只是想和夏果果闹着玩的,不成想玩儿大了,撞上大运了。
班头不瞎,“周一白,80个俯卧撑现在!”《死了都要爱》戛然而止。
气氛尴尬的还有这个出其不意的歌,周胖儿说唱个激昂的吧,这歌的前奏一起,没有几个还能睡着的,一秒打鸡血,精神抖擞的。
“屡教不改!屡教不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当自己三岁娃娃!”班头又一次给前排的人来了个大洗礼。
周一白给自己喊着数儿,“一!二!三...”
夏果果头歪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门口的周一白,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你是不是也想出去啊,夏果果!”掷地有声地叫着这个名字。
“不是”夏果果赶紧低下头翻着书。
下课的时候,走廊上憋了一节课的寂静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哥们儿这命是真好,只要一个小动作,班头立马就在你身后,眼睛跟着你啊是滴溜溜地转啊”秦蔚风拍着这个倒霉蛋的双肩。
“我这命是神圣的上帝赐予我的,不过啊,好运全抽走了”
“说不定哪天就派丘比特给你一箭呢,这桃花运说来就来了呢”秦蔚风忽然凑到周一白的眼前。
“哎哟,别这箭就射我一人身上,然后就挂了,连命也搭进去了,什么也没了”
“你和班头啊,前世你们恩怨未了,今生又和你同渡一船啊”乔雨说这话的时候,周一白的拳头差点挥过来。
姬老头儿据说是骑车子不小心进了沟里,车子瓢圈,胳膊骨折,因此班头既当爹又当妈担起了政治课。
半个月后打着石膏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在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说什么高二的最后一天也要和同学们在一起。
“自己做自己的,不要想着偷看别人的,偷偷摸摸多得几分骗得还是自己”姬老头儿一开口,大家抬起头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紧绷的面部表情忽然一个个挂上开心的表情。
“老师”,“老师”,胆儿肥的有叫“主席”的,“您的伤怎么样了”
不知谁开口一句,“老师你眼镜换了啊”,果真大框变小框,在脸上竟显得格格不入,不配套。
“度数高了,得换啦,先做考卷,有什么事下去再说”
本无聊的考试因为姬老头儿的回归气氛变得简单轻松,也是夏果果考得最理想的一门课了。
高二的最后一分钟结束,每个人都像是大舒一口气,眼前将是高三,即将奔赴学校最神圣的一座楼。
所有人挥舞着扫把,抬着桌子,即使以后不再在这个教室上课,也要让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对自己这一届心存感恩敬佩,垃圾堆满屋,桌子横七扭八算什么鬼?再说这一摊儿自己造的自己不干谁来干?
“同学们,大家先停一下,我先交代两句,高三,我就不一定带你们了,以后不管是哪个班主任,你都给我有个学生样儿,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他不带我还真不习惯,还挺舍不得的”尚小可说了一句话揭开了周一白的口是心非,“你巴不得换个班头吧”
“周一白,你要是有一丁点儿调皮捣蛋还来我班”
“老师,我一直挺乖的,不过回回叫您撞上,我没您想得那么皮”周一白笑嘻嘻地说着,敢说这话是觉得自己下学期还在他班上的几率也不大,不能从高一到高三这三年都栽在着一个人手里吧。
“还有谈恋爱的先放一放,没谈的趁早灭了这念想,分了的别复合了,都给我专心到学习上,就剩最后一年了,高中说过完就过完了,好好珍惜”
“学习好的莫骄傲,互帮互助,大家共富。最后一年一定要投入,我上学那会儿,有学习不好的,在高三幡然醒悟考了个一本走了,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大家都是有潜力的,谁说文科班的学生搁你们的话叫弱爆,胡扯,咱这以后都是领导层,叫那些歧视文科的人见鬼去吧”
...
班头说这话像是遗嘱啰啰嗦嗦地交代了半个小时。
班头是不怕天不怕地的人,自从知道文科生被一些人嫌弃,就严加管教,相信文科生也是好苗子,怎么就能因为分了科就分出来三六九等,所以拿出所有的激情与热情投入到文科班。
在学生眼里,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凶残食肉性动物,逮谁咬谁,不顺眼的钉子一定拔出来。
夏果果也没少栽他手里,如今听到这番话,觉得老师是把自己当成人才培养的,想来如果对你不管不问,在这样的老师手里,进去什么样儿三年出来还什么样儿。
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就会恍然大悟,曾经的不理解也没有了,明白了老师的一片苦心,班头这段掏心窝子话让不少同学听得眼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