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土地和陕北的样子一样,皴裂的皮肤泛起一层细沙;陕北的汉子和陕北的土地一样,厚实的胸膛里流淌着火热的能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土地皴裂着,村口的大榆树无精打采的低垂着满身的沧桑,无声的地下,细如发丝的根茎在攫取着最后的水分,然后挥发,仍不见一丝的湿润。红军已来了有些日子,三五成群的帮老百姓挖井,一队队去远处的山涧取水。这里只有从一条逶迤小道是湿润的,挑水的战士们的脚是湿的,和往年的大旱不同,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抽着旱烟守在村口,等候着这些年轻的娃娃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期盼着老天快点下雨。
陕北的大地和陕北的婆娘一样,无论是何种年景,总是变着法的滋养着大地上的孩子。陕北的婆娘和陕北的大地一样,无论何种情况,总是变着法的倒弄着不多的粮食,做出各种吃的。村里里的婆娘们围坐在一起,手里的活没有停下来过,赶制着红军亲人身上,脚上,肩膀上的背囊。每个战士的行军袋里都有两三张双崭新的鞋,阵脚密密麻麻,远远的望去,一个个跟新姑爷一样,嘴唇被干裂的风吹开了,但心里,脸上暖和的笑着。姐姐也加入到了这群人们中间,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手擦着额头涔涔的汗水。在这里,只有妇女们的手上是湿润的,或是汗水,或者被针扎出的血印。
我让所有人出奇的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其实没有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我心里,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历史是由劳动人民创造的,是这里的一针一线将历史串起。没有这群不顾白天黑夜帮老百姓打井挑水的人们,没有这群不辞辛劳的纳鞋补衣的人们,历史该在这里拐过怎样的精彩。天空中瓦蓝的天,或舒或卷的云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凝望着下面的这群人,飞过的鸟也偶尔驻足在枝头,不停地唱着。
姐姐见我发呆似的的看着,就远远冲我叫道:“小龙,过来帮忙,把大家做好的鞋子收集起来,别弄乱了大小尺寸。”
这个时候我才有些清醒过来,我不是旁观,现在的我也是这里的一员,创造历史的一员,或许后世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也不曾有人知道我回来过,但这都改变不了我已经在这里了。想到这里,不再发呆,快步跑到姐姐身前,从几个婶子手里接过做好的鞋,然后放在架子车上,然后又风风火火的朝驻地后勤跑去,木咕噜轮子吱吱扭扭的响过。远近村子上的人都集中到了这里,我拉着架子车来来往往,装满了,又卸空了,又装满,又卸空。来来回回几趟下来,我的身上也湿润了,不再干裂,心也湿润了,不再干裂。
从东方泛白,到日落西山,除了偶尔有人站起来去茅厕,连吃饭都没有人站起来过。赵宣每次挑水下来都会远远的朝这里望着,姐姐也会在休息时刻停下手里的活朝山头望去,那个才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傍晚时分,天空中忽然传来一丝凉意,细细的风夹着,我欣喜若狂的跳着唱着,起风了,起风了,要下雨了,要下雨了。这里的人们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只是朝我笑着说道:“这孩子是咋了?以往不这样啊,今天一天都神神叨叨的。”
“怕是累着了,这一天他拉着架子车可跑了不少躺了。”另一个人接过话腔。
“没事,我弟弟就这样,高兴的时候就是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他高兴什么”姐姐也说道。过一会北边的天空卷起这乌云翻腾着朝这里压来,蕴藏着无尽的改天换地的能量。鸟群一阵阵的飞过,在乌云下的天空中来来回回的飞翔,这一切都预示着要变天了。
下面的人们也更加都兴奋起来,加快里手的活。多日没有见雨的人们都在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冲洗一下沉闷的空气。乌云翻滚着,遮天蔽日的,风也大了起来,这个时候红军干部们也在人群当地不住的道着谢意,往老百姓手里塞着不多的银元,说着“大家天黑了,明天大家继续”这样的话。乌云再加上一是傍晚,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小镇恢复了宁静,人们都会到家里,兴奋还是没有收住,都在忙碌着一天的晚餐。姐姐边往锅里舀着水,边问着我:“小龙,今天累坏了吧,看你一眼心神不宁的,不是生病了吧?”
我一边帮着姐姐收拾着灶台一边说到:“姐姐,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那你今天一天是咋了?一会伸伸手,一会往往天的?”姐姐继续问道
“我那是在等雨。”
姐姐不再说话,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等雨,而我再等更大的一场雨……
明天一定会有一场大雨,我期待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