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在陈运昌的护送下,经过数日奔波,终于回到了万安城。
然而,柳莺刚刚入城,还没进入皇宫,便听到一个令她心如刀绞的噩耗,她父王在今天早晨驾崩。
可怜的柳莺,连父王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令她悲痛欲绝,觉得天都塌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感。
对于父王的死因,太医说是突发急症而亡,她也没有过于追究,因为在她没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局势之前,她不想发现别有真相。
否则的话,如果她真的发现父王是被人谋杀,而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强颜欢笑地与杀父仇人谈笑风生,那对她来说更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残酷。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茶饭不进。
这天清晨。
洛神宫,柳莺的寝宫,仍然是一片沉闷气息。
柳莺在床上躺了一夜,眼泪也流了一夜,此刻她仍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公主殿下,剑皇神将求见!”宫女小心翼翼地传话道。
“不见!”柳莺侧身躺着,背对着外面,声音沙哑地回道。
“可是……公主殿下,剑皇神将已经闯进来了,奴婢们不敢拦。”
柳莺听了,心中一疼,如今天父王驾崩,她这个公主就更没有什么权威了,剑皇神将陈广年都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闯她这个公主的寝宫,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陈广年不敢做的?
柳莺无奈,强打精神,略作梳妆打扮,端坐于桌前等候。
果然,她刚刚坐好,便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已经能清晰的嗅到陈广年的气息。
陈广年大踏步地走到公主的寝宫前,并没有直接闯入公主的房间,而是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前,郎声道:“公主殿下,老臣陈广年有要事求见。”
“陈大人是为了你儿子的婚事而来?还是为了大唐天下而来?若为前者,恕我暂时难以从命,我要为父王守孝三年,三年内绝不会成亲,也不会谈任何亲事。如果是为后者,陈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柳莺说话算数,一定会全力配合。”柳莺面无表情地问道。
“公主误会了。既然如此,老臣也就不兜圈子了,不过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陈广年沉着地说道。
“陈大人进来便是。”柳莺面有怨气地道。
陈广年这才推门而入,等那些宫女全都退出之后,扑通一声便跪倒在柳莺面前,跪地叩头。
柳莺不屑地冷笑一下,心说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啊?
不过,今非昔比,无论如何,有些场面话她还是要说的。
“陈大人这是为何?”柳莺故作惊讶地问道。
陈广年并没有起身,仍然跪伏于地,低头说道:“我听说我那逆子在颠勒城对公主不敬,这都是老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陈大人言重了。”柳莺面无表情地说道。
陈广年当然听得出来,公主对他仍然有很大的怨气,所以他仍然跪而不起,长叹一声,说道:“公主殿下,老臣此次前来,除了请罪,还想跟公主掏心掏肺地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柳莺没有任何反应,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陈广年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些年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有很多,说我陈广年目中无人,独揽朝政,排除异己,居心叵测,有谋逆之心。相信公主这次远游,也听信了一些人的谣传,尤其是那个王笑和那个有沉龙剑仙之称的端木宇。对于江湖新秀王笑,我了解不多,可是对于端木宇,我太了解他了。”
“陈大人到底想说什么?”柳莺问道。
“我想说得太多了。”
“那就慢慢说,我慢慢听,不急。”柳莺说着,仍然没有让陈广年起来说话,她要看看陈广年能忍她到何种程度。
陈广年也没有擅自站起来,仍然跪伏于地。
他首先讲了一些三十年前在战场上的一些往事,讲了一些他和端木宇之间的恩怨,当然,跟端木宇所讲的有很大出入。
在陈广年口中,端木宇就是一个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狂妄之徒,而且常常目无军纪,连累很多战土白白送死。
反正,在陈广年口中,端木宇就是一个自私自大又自负,而且心术不正之人。
“陈大人,我听端木宇说,当年他极力反对和兽族达成停战协议,说你却极力主张停战,还说你贪生怕死,爱慕虚荣,贪恋权贵,还说你一直都谋划着将大唐江山据为己有。陈大人,我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无知小女孩儿,面对这纷杂世事,很难分辨是非黑白,你帮我出出主意,你说我该相信谁?”柳莺说道。
她非常讨厌虚伪的人,既然陈广年想要窃取大唐江山,尽管去做就好,此刻却又跪到她面前装孙子,说这些话,在她眼里陈广年无疑是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不但令人讨厌,而且更令人恶心。
“老蔬知道,公主一定不会相信我,对于公主这个年纪的人,任何事情都有一种先入为主的现象,无论此刻老臣说什么,由于此前端木宇已经给公主洗脑,公主都会在脑海里自动找到反驳老臣的理由。所以,老臣说什么,公主都不会相信老臣。”陈广年说道。
“明知我不会相信,为什么还要说?”柳莺不屑地问道,她讨厌小人,但她更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
“为了大唐的未来,为了人族的生死存亡,哪怕老臣注定要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我也认了。”陈广年叹息道。
“这么说,陈大人倒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不敢。不过,对于人族和兽族这场战争,公主没有机会亲临战场,不会理解老臣的心情。听说公主在颠勒城遇到过一个潜入大唐的兽族高手,应该也见识过他的厉害,其实兽族人人都是高手,最弱的兽族对于一个金刚境界的人族高手而言,也是一个强劲得几乎没有胜算的对手。所以,虽然公主没有亲眼目睹过战场上那惨烈的场面,但是公主可以想象一下,战场之上,一个三十万人的人族大军,其中金刚境界以上的高手顶多只有三到五个人,拂尘境界至金刚境界的高手也只有六到九人,其他都是九品以下的士卒。公主可以想象一下,这样一支大军,看似声势浩荡,其实在兽族军队面前,就像是三五个成年人在六到九个少年的协助下,率领着三十万名六岁以下的婴幼儿,对抗一支虽然数量可能只有一万,但是却凶残如虎狼的兽族大军,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陈广年说到这里,竟然流下两行热泪,然后缓缓抬起头望着公主,激动地道:“公主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吗?那就是一万只虎狼冲入三十万个婴幼儿中间肆无忌惮地厮杀。而且,公主可知道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实情是什么吗?那就是这三到五个金刚境界以上的高手,一般都会被保护在队伍的最后方相对安全的地方,直到那些兽族虎狼之师在一群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三十万大军当中折腾得接近疲劳状态的时候,那几个少得可怜的人族高手才会被允许结队挑选一个最弱的兽族成员围猎。”
陈广年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惨烈的战场,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吁出,然后接着说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族战士上战场,不过是充当一块鲜内,用来投食,引诱兽族大军来吃,以延缓兽族大军推进的速度。可是,为了蛊惑更多的鲜肉上战场,官方又不能不美化和夸大人族大军的战绩和军威,虽然人族一直在败退,但还会时不时地向非战区的百姓传报一些被夸大数百倍甚至是完全虚构的光荣战绩和胜仗。什么大唐双雄,狗屁!他沉龙剑仙端木宇敢接受这个称号,我陈广年可从来没敢把自己当回事儿。”
“我不明白,既然兽族如此占有绝对优势,他们为什么又会主动求和?”柳莺见他说得情真意切,一时也有些捉摸不定了,于是想到了一个问题,试探着问道。
“因为兽族人的生育率在最近数千年里,一直小于他们的死亡率,虽然对人族作战他们的伤亡少之又少,可是仍然是他们难以承受的,所以他们想借机休养生息。”陈广年答道。
“既然如此,我们人族岂不是更不应该跟他们言和?”柳莺不解地道。
“我只说了其一,还没有说其二。”陈广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