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悬好九针,开始依序对每针进行提、沉、拨、捻,仿佛在他的九针之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在为这个人施针治病。
所有的人都看得莫名其妙,包括那三位主考官在内,没人知道王笑在干什么。
王笑在干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十三年前,他竟然以一个婴儿的身体穿越到这里,穿越到大唐国回龙山人迹罕至的绝顶峰,一个破败小庙前面。
小庙里住着一位老人,把王笑养大,教王笑医术,给他讲很多故事。
老人是位剑道大家,隐居前曾是大唐国剑仙第一人,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敌。
可是,隐居后,三十年不曾摸一剑,清心寡欲,居于人迹罕至的回龙山绝顶锋,看日出日落,看花开花谢,观风起云涌,不问世事几何。
老人教王笑读书,教他医术,却从来不教他任何武功。
老人不止一次地说过,有些东西,学得太早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儿,虽然你根骨清奇,但不会在你幼年教你任何武功。
王笑曾问过老人,什么时候才可以习武练剑。
老人说,当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并且真正知道你在学的是什么的时候,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今天王笑来了,带着老人赠予他的九针,带着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黄花梨木盒,来到老人推荐的太和剑宗,想要修习剑术。
可是,老人没有写推荐信,也没有指明他应该怎样才能进入太和剑宗,只是让他自己想办法。
所以,王笑这一整天,都在观察,都在思考,他该怎么名正言顺地进入太和剑宗。
通过这一整天的观察,他发现问剑池非同一般。
在回龙山绝顶峰,老人曾教王笑《天地阴阳大论》,这是老人一生都在追寻的上古秘术,可是他在绝顶峰找到后,却对这个红尘世界再也没有一丝念想,再也没有下过山。
天地阴阳大论者,可识天地万物之气,可以通过天地阴阳之气,通晓天机地藏;可以通过观察人之正邪之气,辨人之善恶,体魄之强弱,病疾之所在。
气者,万物之本也。
识气者,通万物之术也。
正所谓谨熟阴阳,无与众谋。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只要善识阴阳正邪之气,也可以为众生谋福祉。
王笑正是因为身怀这等不为世人所知的上古秘术,才发现恒山地带灵气最足,才发现问剑池的非同寻常之处。
紫裙少女柳莺问剑成功后,王笑观察到问剑池的灵气异动,就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问剑池是活的,是有灵性的。
此刻,他正在运用九针调气大法,施之于问剑池灵气之无形脉络,与其互动。
忽然,清音袅袅,婉转流长,声高欲升穹,美音万里鸣。
这一次,不止是在场的所有学子和整个恒山太和剑宗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此音更是飘扬万里,整个万安城和大半个大唐国土上的人都听到了。
万里之遥的回龙山绝顶峰,有长眉老人独坐石台解残棋,身旁有只懒洋洋的猫咪半闭双眼卧在脚边,秋叶飘零,天色渐暗,微风渐起。
忽然,猫咪的双耳齐齐竖起,双眼圆睁。
老人的视线也在同一时刻从棋盘上移向万安城方向,祥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浅笑。
随后,美妙的声乐似从天上来,让人身心愉悦,舒畅无比,猫咪的尾巴都忍不住轻轻舞动起来,随风飘落的秋叶也突然像是蝴蝶附体翩翩起舞。
老人沉浸在美妙的声乐中,似乎灵感乍现,残局得解,起手捻起一枚白子,刚要落盘,忽然又眉头微皱,手停于棋盘之上,就连他脚边的猫咪也警觉起来。
果然,天上飘来的声乐渐变,不再婉转轻柔,变得越发刚猛萧飒,杀机四伏。
老人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然而手中白子,依旧落定。
老人起身,边往屋走,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猫咪说话:“今晚,有人要吃些苦头喽!”
恒山问剑池。
音律乍变,场下众学子由震惊转而变得有些胆颤儿,那萧飒之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刚才那个对王笑出言不逊的孤傲少年,此时再出妄言,喊道:“这哪里是问剑,分明就是妖法,定是当年魔族余孽,前来捣乱。”
紫衣少女柳莺听了,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喂,你这是忌妒人家吧?还是看不起我们紫语女神?想当年我们紫语女神以一人之力诛尽魔族,没留一个活口啊,哪来什么余孽?你好歹也是个汉子,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呦!”
“他说他不曾修习剑法,为何又要在此问剑?还拿出九枚来路不明的东西在问剑池上作法,你听听,天都怒了。就算他不是魔族余孽,也定是我们人族里的逆贼,想要里通兽族祸害咱们大唐国运,再不阻止,可能真的就晚了。”
孤傲少年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认定王笑定是心怀鬼胎之辈。
“喂,听你这口气,哪像是来问剑求学的?还什么里通兽族祸害大唐国运,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柳莺没好气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对他人乱扣帖子的孤傲少年,反驳道。
“我父亲是当今大唐三大镇国神将之一的剑皇神将,为国家建了多少军功我就不自夸了,只论剑术造诣,在咱大唐国今年的《剑神榜》上也是排在第三位置的。”孤傲少年骄傲地道。
“哦,原来是剑皇神将的公子,那你一定是将军家的三郎陈运昌吧?”柳莺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强忍着笑,望着孤傲少年问道。
“没错,我就是陈运昌,人称少年天才小剑皇!”陈运昌听到这个美丽的紫衣少女知晓自己的名号,无比自豪地炫耀道。
“呵呵,久仰!久仰!”柳莺敷衍地说着,没再搭理陈运昌,径直走近莲花台,饶有兴趣地近距离观摩王笑的特殊问剑之术。
陈运昌看到紫衣少女对他并没有兴趣,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让他多少有些尴尬,看到她对王笑更感兴趣,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醋意,再看王笑,眼神里又多了一分幽怨。
王笑的动作越来越大,运针的范围也渐渐不局限于问剑池上方,扩展到了整个莲花台,问剑池传出的声音也越发强烈刚猛,仿佛从最初的相互欣赏到了相互较劲博杀的局面。
“王笑,可以了,可以了,你通过了,停下来吧!”三位主考官中的那位老者担心王笑失控,再出什么事端,急忙劝道。
其实,此时此刻不再是王笑不想停,而是他根本停不下来,他一时的急功冒进,逗醒了一条巨龙,现在不是他在试探问剑池,而是问剑池反过来在试探他,他早已经有主动施针转到了被动接招,只是除了他之外,再无人懂《天地阴阳大论》之秘术,所以没有人看得出来。
王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与问剑池的气机博斗中,对其他人的存在早已经抛之脑后,所以他也没听到老者的规劝。
柳莺离王笑最近,从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中,仿佛看到了王笑的无奈和危险,顿时由欣赏,转而担心王笑会出事儿,所以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王笑。
忽然,一声巨雷乍响,震得恒山晃动。
很多人不由自主的仰头望天,却见苍穹并无异象,不像是秋雷乍响。
只有柳莺一个人没有望天,她看到王笑在那巨响乍起时,口喷鲜血,身体仿佛被一股威力巨大的力量向东高高抛出。
柳莺一个凌空展翅,高高跃起将被抛至半空的王笑接住,然后轻盈落下,再看她怀中的王笑,已经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