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咲问了那么一句话后,叶屏脸上神色大变,悄悄地把自己的脚步挪得离司马咲远了点。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司马咲只是冷了一点而已,没想到他突然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莫非他……
“难道你杀过人?”叶屏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指着司马咲问道。被司马咲这么一吓,他倒是暂时忘了身边尸体的存在,但是那股味道却是忘不掉的。
“为何不能杀?杀该杀之人有何不可。”司马咲也懒得解释更多,不管一旁的叶屏,自己上去检查起了尸体。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仵作金庚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要跟着一颤一颤的。
“那个……司马公子,这尸首您最好还是别动呀,脏了您的手,有啥事叫我来就好了。”
“哦?”司马咲和已经回过神来的叶屏同时看向了金庚,看得他额头上直出了一层冷汗,不住地拿着手中的手绢擦拭着。
对于检查尸体这种事情,叶屏是不会感兴趣的,便交给了司马咲去做。
他想了想,司马咲说那话倒也不无道理,在这个时代,打仗是要杀人的,剿匪也是要杀人的,这就是封建社会的不讲人权,要非说不是,反而是自己用未来的价值观来看待这个时代了。
叶屏看对着尸体摸索的司马咲,感觉到一阵恶寒,便拉了金庚来到一旁说起闲话来。
此时有一名下人进来跟金庚说了几句话,大概就是今日事务如何安排云云,叶屏却听到了那下人称金庚为将军。
将军和仵作这两个身份完全是天壤之别,叶屏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等那人说完话告辞这才向金庚问起此事。
“金令史,方才我听那人唤你将军,这……”
金庚听闻叶屏此话,哈哈一笑,头微微抬起了几分,额上的油亮反光似乎了晃眼了些许,直刺入叶屏的眼中。
“鄙人不才,小时看过那张灵大人所做洗冤录后对此等刑验之事颇有兴趣。当年在军队里的时候承蒙兄弟厚爱也落了个将军的虚名,后来离职便到了这刑部就职。”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叶屏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骄傲,有的只是向往之色,心想这金庚倒也是个有理想的人。
只是纳闷,这个时空确实是完全交错,洗冤录竟然出现在唐朝之前,甚至于连作者都换了人。不过看看现在秦唐魏晋割据的情况,倒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转念一想,这金庚的面相,却是万万不像一个将军的,反倒更像是管家之类的模样,大概是像叶远山一般文将尔,便又问道:“不知金大人府上出自何方?”
“鄙人东晋人氏。”金庚说话的声音有点绵软,但是当叶屏问到他出处的时候,反而是没有了刚才那种谦虚,而是真正地拥有了一丝骄傲的感觉在里面。
说起来金庚一个东晋人跑到北唐当将军有点奇怪,事实上这已经是当时的一种趋势,自家的人在异国他乡去仕官任职,在哪个朝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都不过是为了功成名罢了,倒也称不上是叛国之举。
四国虽然战争时有,却却又有着一种微妙的和平,至少在面儿上不会将这维持着的和平打破。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假如在政治上没有存在矛盾,那么除了西秦王这种战争狂人外,估计也没人会喜欢无事挑起战争来。
就在叶屏和金庚说话这会儿,司马咲已经检查完了几具尸体,洗完手,这才走到叶屏面前。
“死因与资料上一致,但是有一点不同,我看了他们的手,不是船夫的手,而是拿刀的手,这点金令史不是习武之人,应该没注意。人不是本人。”
金庚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叶屏却听懂了,但是……
“如果说他们不是船夫,那么首先这些船夫本人呢,京都里如果发生了命案,枢密院应该会记录在案,我们昨天看的报告却没有收集。还有,如果是刀手,他们为什么不在船上就对你下手?而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办法?”
“这个我也想不通。”司马咲的回答很干脆。
叶屏无奈地说:“那你晚上回去再问问太尉大人,他对于这些事情比你我清楚。”
原本他想说问问叶远山的,但是寻思一番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家里人卷进此事比较好。
司马咲点了点头,两人向金庚道了谢,找到了还在呕吐不止的商敦,出了刑部后司马咲便先跟叶屏二人道别。
叶屏原想带着商敦回叶府,商敦却说着晚上要去喝酒,叶屏这才后悔自己提了那么个混账建议,但也不好自己打自己脸,看看天色还早,就带着商敦在京都里转悠。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舫湖边。
当日发生的爆炸事件并没有给湖边湖上的运营带来什么影响,该摆集市的还在叫卖,该吟诗作对的文人学子也都依旧在那花船上高声论谈。
叶屏却依稀能闻到那股呛鼻的火药味儿。
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吧。
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想法甩出脑中,跟商敦又瞎转悠了几番,等到了晚上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进了湖边的一条红房巷。
这种地方叶屏是没少来,商敦虽好玩,却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叶屏点钟时的熟练是羡慕不已。
昨日京都内的一场风雨少年暂且不知,此时有酒便乐,才叫少年啊。
哥俩就这么喝着酒,却也不是闷酒,身边搂着的姑娘给了商敦无限美好的幻想。
叶屏对这种事也是比较看得开的,商敦这年龄在古代也不算小了,如果真的要开灯倒也是无妨,自己却是没那份心思的,他虽怀里搂着姑娘,却突然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卢欢儿,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也小了几分。
酒过半巡,叶屏突然内急,安抚好了姑娘跟商敦说了声儿,在大茶壶的指引下找到了茅房。
茅房位于院墙边,周围草色依稀,天上的月色被乌云所掩盖,那令叶屏心烦不已的毛毛雨还在下着。
叶屏今日着衣不多,在这秋夜中竟是觉得有点寒意。
站在了坑前,正准备解开衣带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风从脖颈后面吹过。
风雨随行,有雨自然就有风,这倒不奇,天上月儿依然冷冽。只是乌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放过了那月儿,不再躲躲藏藏的月儿露出了他的真面容,朝着世间洒下自己的光。
同时,也洒到了叶屏所在的这间茅房上。
叶屏看到了这光,但却不是月光。
而是剑光。
脑后的风自然也不是夜风。
是利剑划破了空气传来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