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穗霰的十七年的生活里出现的次数十个手指头便可以数过来。
他,对穗霰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人名。
母亲说,父亲很忙,很忙,但母亲却没有说过父亲到底在忙什么?
虽然见父亲的次数很少,但是她每次都会好好地打扮自己,见到父亲的时候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也会害怕。
这次也不例外。
距离上次上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了,在这四年里,穗霰几乎足不出户,因为她总是不受控制地听到一些声音。
这些声音总是怎么躲都躲不了,像恶魔一样缠着她。
她害怕,太害怕了。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躲在被窝里,她不想让母亲担心,可是母亲每次都会发现,总是会抱着她,哄着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在想,如果父亲在的话,或许就会不一样。
她很期待,期待父亲每一次的到来,却又很害怕,像个奇怪的小孩子。
父亲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很多小礼物过来。
要是以前,穗霰一定会躲着不敢出来,但是现在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心平气和地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父亲。”穗霰礼貌地叫。
父亲放下礼物,摸了摸她的头,才发现小女儿已经长高了,长大了。“让爸爸看看我的穗霰长得多高了。”
父亲领着穗霰转了一圈,满意地说:“长高了,随了妈妈,一样的美人坯子。”
被人,特别是父亲夸赞,穗霰的心里还是很高兴,虽然她表现得不是很明显。
“过来吃饭吧。”母亲在厨房里叫着。
父女两一起到了厨房,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和父亲用餐很拘谨,但是穗霰还是很欢喜。
饭后,父亲拿出一条极其漂亮的小礼服,在穗霰面前比划,“穗霰,喜欢这条裙子吗?”
小礼服真的很漂亮,白色缎面,腰间坠着几朵小花,看起来很淡雅。
穗霰点点头,眼睛完全没有离开过小礼服。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穿着条小裙子去参加宴会吧。”父亲循循善诱。
穗霰的眼里顿时失了光彩。
穗霰从很小的时候就极其怕人,一见到人就会又哭又闹的,无奈一下,父亲只好让她和母亲单独住。
父亲见穗霰的样子,就知道她的答案,心里很是失望,有点生气。
穗霰看见父亲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
她怯怯地看向母亲,只见母亲温柔地笑着,点点头。
“我去。”穗霰说。
父亲的眼里立刻放光,很是欣喜。他高兴地想要抱住穗霰,不过基于穗霰已经长大了,所以还是没能抱住她。
其实,穗霰真的很希望父亲可以再抱一下自己。
当晚,母亲帮穗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那件小礼服。
父亲驾着车,带着穗霰一起去参加宴会。
“穗霰,一会我们要去参加王子殿下的成人礼,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父亲边开车边说。
穗霰心里一紧,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宴会的会场在一个很大的别墅里。
会场里人来人往,有跟父亲一般大的大人,也有跟穗霰一般大的孩子,还有为数不多的小孩子。
在下车的那一刻,穗霰突然觉得后悔,她厌恶那个会场。可是当她看见父亲伸过来的手,她还是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一路上,穗霰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要不是父亲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她一定会临阵脱逃。
宴会还没有开始,别墅里的人来人往,有说有笑的。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宴会,但穗霰就是觉得很冰冷,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父亲拉着穗霰去见各种人,各种一样的人,一样的虚伪,一样的不屑。
虽然穗霰不喜欢,但她是努力保持着笑容。
后来,父亲去见另一些大人,穗霰便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穗霰吗?”一个打扮得很华丽的女生对着正坐在角落里的穗霰说。
穗霰抬头看着她,点点头。
“我,夏知怜。”夏知怜亲昵地坐在穗霰身边。
“夏知怜?”穗霰一时间记不得是谁。
“对啊,我们可是小学同学,你忘了?”夏知怜假装一副伤心难过的表情。
记忆一下子涌现,四年前的话恍如昨日。
穗霰堪堪地点点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当时我们的感情还很好。”夏知怜一副委屈的样子。
穗霰见她一副恶心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对了,你后来怎么不去上学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一副可怜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知怜!”又一个穿着华丽的女生走了过来。
“纯怡!”夏知怜朝着来人招招手。
吴纯怡也坐了过来,“哟!这不是穗霰吗?”
穗霰点了点头。
“穗霰还是这么漂亮!”吴纯怡对着穗霰一顿夸奖。
“还是那副狐狸精样!”
“吴纯怡穿成这样是要勾搭谁啊!”
这样的话还是不受控制地钻进穗霰的耳朵里。
“好巧,你们怎么都在这!”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
刘春雨径自地坐过来。
“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你呀!穗霰是吧!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刘春雨一副谄媚,炫耀的模样。
“穿成这幅穷酸样,不亏是落魄贵族。”
“幸亏妈妈给我定制了这条礼服,要不就要给知怜和纯怡两个贱人比下去了。”
穗霰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过去,她站起身来,礼貌地说:“我有点热,先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不再理会,径自走了。
“是自惭形秽了吧。”
“幸好走了,我可一想跟一个落魄贵族待在一起,掉我的身价。”
“狐狸精,坐不住了,要去勾搭别的男人了。”
穗霰双手紧握,快步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细细微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令人作呕的声音。
“看见了吗?那个一副得意的胖子吗?”
“你是说那个姓林的吗?好像叫林家辉。”
“听说他们家攀上了赵氏,见谁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就一狗腿子!”
……
“你说赵氏的赵磊长得怎么样啊?”
“听说长得很不错,听我爸爸说,赵磊以后一定是赵氏的家主。”
……
“不知道王子殿下长什么样子?”
“我曾经远远见过他,长得超帅!”
“是吗?是吗?”
“你别想了,王子殿下觉不会看上我们这种普通贵族的!”
“难道我们只能嫁给那些不上不下的贵族吗?”
……
穗霰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缩在黑暗的角落了,眼里泪不断地流着,她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宴会最终还是开始了。
会场十分热闹,只有穗霰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显得跟里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穗霰,穗霰!”是父亲在喊她。
穗霰闻声立刻擦干眼泪,一副没事样。
“你去哪了?”父亲有些怒色。
“我,我有些热出来吹吹风。”穗霰愚笨地扯着谎。
“这位是林伯父。”父亲很开心地引一位成年男子。
“林伯父好。”穗霰礼貌地叫着,心里却对这位成年男子恶心到不行。
“嗯,很好,长得不错,像妈妈。”林伯父一副审查货物的模样。
“对,小女却是与内人长得很像。”父亲谄媚地说。
“家辉!家辉,你陪这位李小姐走走。”
穗霰没有想到这位林伯父居然是林家辉的父亲。
林家辉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
两个人便一起到别墅外走走。
“没想还能见到你!”林家辉套着近乎。
穗霰没有回答,静静地走着。
“你还是那么漂亮!”
“谢谢!”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穗霰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惊诧地盯着林家辉。
林家辉被盯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穗霰摇摇头。
……
穗霰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个晚上,只知道父亲和林氏父子都很满意。
不久后,父亲又来过一次,只不过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穗霰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只听到他俩吵架的声音。
“我不同意,霰儿才十四岁!”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知道我找了多少关系才找到了姓林的。难得人家不嫌弃我们。”
“霰儿不是工具,她有她该有的生活!”
“她是李家的人,就应该为李家做出贡献!”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知道林氏的风评有多差吗!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就是因为她的我的女儿我才希望她嫁得好!只不过是先订婚罢了!”
“嫁得好!难道有钱有势就是好吗!”
“我不与你争辩,反正这个婚是订定了!”
……
父亲走了,母亲哭得很难过。
订婚典礼还是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
不过,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
穗霰也试过抵抗,可惜换回来的不过是父亲一记响亮的耳光。
后来,就在婚礼前不久,林家辉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王子,林家处于风口浪尖上,婚礼也就无限期延后。
三年来,母亲的病不见好转,反而状况急转直下。
病床前,母亲虚弱地躺着,她伸手擦了擦穗霰不断流下的眼泪。
“霰儿,你要学会坚强……学会控制自己的瞳力……找一个爱你的人…找不到也不要着急,因为我的霰儿是那么的善良…就算没有人爱你,你也要爱自己……”
“妈妈……妈妈……”穗霰不停地哭,她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就算咬破了嘴唇也无法阻止眼泪夺眶而出。
“霰儿乖……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妈妈…爱你!”
“妈妈!妈妈!”穗霰拼命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泪水直流,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她静静地,呆滞地抱着母亲的身体,感受着母亲最后的温暖。
身体已经冰凉,泪已干!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母亲的身体,摘了花瓶里的花塞在母亲手里,毅然决然地离开,毫无留恋!
事情已经过了三年,但是伤疤再次被揭开,即使紧闭双眼也拦不住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