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村，位于龙殒山山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山村百十户人家的生计全着落在龙殒山上。
有人以猎杀山中猛禽野兽维生，有人靠采集灵草矿石过活，总之，这座大山给让上山村的村民们，虽然不富有，却也不至于饿肚子。
上山村的一处草屋里，陆小天瞪大眼睛：“小蝶，你愣着干吗？快去啊，我今天猎到了一头小鹿，你把鹿皮拿去镇子上换些钱，给爷爷再买几服药。”
少女目光有些躲闪，没有去看少年，好像是不敢看少年。
陆小天感觉有些不对，自从上次让小蝶去镇子上给爷爷买了一次药，回来之后，这段时间她总是心不在焉。把老人嘴角的一点药渍擦去，陆小天对着老人一笑：“爷爷，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小蝶，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老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陆小天转过身，从怀里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野果递给少女：“怎么了？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来，吃个果子，我在山上尝过，甜得很。”
少女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
“小蝶，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吃山上的野果子吗？那有些是有毒的！”
就在少女伸出手时，一个青年走进草屋，不无厌恶的皱了皱眉，不过看到坐在角落的少女，顿时眼睛一亮：“父亲已经答应我的请求，你的学费全部由柳家家族出资，三天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洛州武院。”
少女眼睛一亮：“伯父真的答应了？”
柳云清蔑视的看了陆小天一眼，这才点了点头：“我岂会骗你？今天，我就是专程来接你去洛州城柳家，父亲想要见你一面，好像还打算送给你一枚聚气丹作为礼物。”
陆小天听到二人的对话，大概猜出了什么。不过，他不相信眼前这个，自己一直视为妹妹的少女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爷爷。
“小蝶，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爷爷现在的情况吗？难道你打算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陆小蝶身体微微一颤，不过转眼间，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猛然站起身，看着陆小天：“爷爷病重，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留下来他就能好起来吗？”
那青年轻蔑的俯视着陆小天，随意的抱了抱拳：“我是洛州城柳家的继承人柳云清，天几天来天奇镇处理些事情，偶遇小蝶，我们一见如故，谈了很多。”
“听到她的身世，本少心生不忍，于是便求的家父准允，由柳家出资，送小蝶姑娘进入洛州武院。小蝶说的不错，老人家病重，小蝶留下也于事无补，倒是跟着本少走，或许本少会留下一些钱财，也算是还了老人家收容之情。”
陆小天淡淡瞥了柳云清一眼：“我没跟你说话！”
“你……”柳云清眼底浮出一丝怒意，他什么时候被一个低贱的山民如此蔑视过？
陆小蝶扯了扯他的衣袖：“柳大哥，毕竟他也照顾我十年，你就不要动怒了。”
“哼……”柳云清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出了草屋，站在门外等待。
“小蝶，若没有爷爷收留，你和我，怕是早就饿死了吧？如今他卧病在床，你竟然跟着一个认识几天的人说走就走，你还有良心吗？”陆小天也站起来怒声喝问。
陆小蝶咬了咬嘴唇，最后直视陆小天：“这是我的一次机会，跟着柳大哥，我可以进入洛州武院，爷爷帮我打开穴窍关节，不就是为了让我有成为武者的机会吗？”
“可是，那巨额的学费，我们承担的起吗？只要成为武者，这一生便不会再庸庸碌碌，我只是想改变我自己的命运，有何不对？”
“我知道，你天生穴窍闭塞，爷爷也无法帮你点通穴窍，这一点，我也很难过！我也不愿意你连成为武者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没有修武的机会，但你不能因此也不愿让我成为武者！”
陆小天怔怔的看着陆小蝶，似乎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少女，最后自嘲一笑：“修武就那么重要吗？一家人平平静静不好吗？难道修武，比亲人还重要？没有了身边的亲人，就算富贵于帝王之家、就算凌驾于九天之上，又有什么意义？”
陆小蝶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以武为尊，你去看看那些武者世家，他们受人敬畏、锦衣玉食，可我们呢？就算付出再多努力，也只能勉强果腹，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
“咳咳咳……小蝶，你……你难道忘了……我早就给你们，咳咳……给你们定下了亲事，我不阻止你修武，但是我想问，你这一去，还会记得我给你们定下的婚事吗？”
陆小蝶身体一震。
对陆小天，有感情吗？当然有，十年甘苦与共，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可是，任何人，都不能成为自己改变命运的绊脚石！任何人！
她目光变得冰冷：“对不起爷爷！柳家是洛州城三大家族之一，怎么会平白无故愿意出资助我？”
“噗——”老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小天，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直直喷出，那血液溅了陆小天一脸。
陆小天一把抱住老人：“爷爷……爷爷你怎么样？你不要激动，我与小蝶本就是兄妹，什么婚约不婚约，那根本不重要……”
老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陆小天的话，依旧咬牙看着陆小蝶：“你既然知道柳家的地位，便应该明白，你的身份，与他门不当户不对，柳家绝对不会给你正妻的位置！”
陆小蝶眼中露出自信的眼神：“那又如何？只要能让我修武，以我的天赋，我一定可以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老人看着陆小蝶的样子，叹息一声，无力的重新躺回床上。
当年，他拼尽全力给二人点通穴窍。
陆小蝶天赋惊人，竟然开辟出了十二处穴窍！这样的天赋，便是高级天赋，踏上武道之后，不出意外，便稳稳的是一个御武境强者，在那些家族中，绝对会成为重点培养对象！
只可惜，自己无力凑齐洛州武院的考核费用，也就无法给她修武的机会。
而陆小天却是一处穴窍都没有点通，似乎是天生的经脉闭塞，但陆小天生性纯良，他便早早给二人定下婚约。
只是没想到，最终，陆小蝶还是要离开。
“好了，小天哥哥，爷爷，你们好好保重吧。”
看着那丝毫没有停留的背影，陆小天双拳紧紧握住。
老人又喷出一口鲜血。
“爷爷……爷爷你别着急，我马上去给你买药。”
老人却一把抓住陆小天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没用的……”
陆小天还要说什么，老人却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别动，仔细听我说。”
可能是回光返照吧，老人此时说话竟是流畅了很多，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陈旧的兽皮，里面包裹着一块精美的玉佩。
“我本是帝都陆家的人，只是年轻时心高气傲，不顾家族长者劝阻，进入炼狱魔州闯荡，却陷入一场阴谋之中……最后与结拜兄弟陈啸云亡命天涯，数十年来再也没有他的一点消息。这兽皮卷，除了见到陈啸云本人，否则，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这兽皮卷干系重大，一切事情皆由此引发，我与陈贤弟将兽皮卷一分为二，分头逃命。最后我侥幸逃回沧澜帝国，却是一身修为被废，还落下一身内伤。而陆家也受到牵连，帝国各处家族产业都被剿灭，原本帝国的第一大家族，只剩下直系一脉，在帝都苟延残喘……”
“我无颜去见族人，更不愿再牵连他们，便在这山野之中了此残生！小天，爷爷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陆家！若你以后有机会，希望能替爷爷给陆家道歉……”
话说到这里，老人一双眼睛朝着门外北方望去，眼中满是愧疚，只是身上已经渐渐失去了生机。
“啊——”
陆小天长啸一声，替老人阖上双眼，猛然朝着屋外追去。
他自幼便进山狩猎，一身肉体力量远超常人，一路狂奔，终于在村子北边追到陆小蝶二人，二人此时正准备驾马车而去，陆小天却拦在路上。
“陆小蝶！爷爷走了！”陆小天一双眼睛如同嗜血的野兽，盯着陆小蝶低沉的吼道。他想知道，这个无情的女孩，是否会有一丝愧疚。
陆小蝶身子一颤，不过转而就平静的看着陆小天：“我安顿下来，会回来看他的。”
柳云清也走上前，递给陆小天一个钱袋：“这是一些银币，你拿去，好好安葬老人，毕竟他也照顾过小蝶这么多年。”
陆小天抬起眼皮，将钱袋砸在柳云清身上：“柳云清，今日之事，我陆小天记下了，来日必定讨回！”
转而又看着陆小蝶：“陆小蝶，我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你的选择，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几天？你明知道爷爷的情况，不过是拖延时间，你就不能等几天吗？”
陆小蝶冷漠的看着陆小天，她也不愿意当着爷爷的面这样，可是，三天后就是洛州武院开学的时间，她没有时间等下去。
“等几天又能怎样？能改变什么吗？陆小天，你经脉闭塞，而我，却是天赋优秀，我们根本不可能！爷爷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既然爷爷已经去了，那他定下的婚约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你何必苦苦纠缠？”
陆小天仰天长笑：“哈哈哈……陆小蝶，你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我陆小天还真看不上！我原本以为，你会有哪怕一丝丝的愧疚，却没想到，你竟然自私自利这种境地！”
“我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十年甘苦情义尽、从此兄妹为路人！”
说完便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陆小蝶看着那有些瘦弱的背影，二中回响着那一句“从此兄妹为路人”，她的心，莫名一颤，似乎在这一刻，某个东西被她打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