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石翻飞,剑气组成的风暴席卷而过,一路满目疮痍。坑坑洼洼,再没有一处平整的土地。
公门芊芊的身影转瞬间就被淹没。在剑气乱流中,一切都看不真切。
里面到底怎么样了?这一刻,就算是对公门芊芊抱有必胜信念的人们也不禁心下动摇。叶十九的这一击,远远超过了众人的预期!这个废物,竟也能强悍若斯!
这一击,像风云交汇,天地变色,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啪嗒。”一个身影摔落在地的声音。
倒下的是谁?
场馆中的众人下意识伸长脖子,似乎这样就能看个清楚。
尘埃、石土、浓烟缓缓沉淀、坠落、消散。
看见了!距离中线几米之遥,一个女子撑伞而立。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身淡紫色灵术袍贴合着玲珑有致的身子。似水的双眸不再如初时般明艳,似乎带了些疲惫。但她还是那般淡雅脱俗,纵使衣物沾染了不少尘灰。
她还站在原地,从始至终未曾挪动过!眼尖的几人发现这一可怕的事实,不禁嘴角都抽了抽。好强,好强,这还不是天风的最强!这种实力的天风简直制霸了联盟,他们甚至摧毁了联赛!他们毁掉了竞技性,毁掉了胜负难测不可捉摸的趣味性,他们的比赛,必赢。
而叶十九,趴在几米外,一动不动像条死狗,任人宰割的死狗。
他的眼皮子都难睁开,自以为最强的一击,苦苦修炼苦苦琢磨苦苦钻研的必杀技,原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如小孩耍花枪般可笑。
难道,复仇的决心,必胜的信念,夺冠的梦想,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都是奢望么!
一动不动的他忽然动了,五指插入泥里,乌黑的细沙密实地嵌进了指甲缝。
像有一把刀剥开了心脏,插进了血管,在五脏六腑里搅动、搅动。恍恍惚惚间,有些熟悉的沉重鼓点声在某个极近又仿佛极远的地方响起。
这个声音真的,真的好熟悉啊。上一次好像也在哪里听见过,在哪呢?对了,是在那个集训的秘境。
灵魂像被从这个疲惫沉重的身体里抽出,旋转着升空,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轻飘飘的,像是梦境。
在数千米高空,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起一伏,看着自己的身体膨胀收缩,看着自己的身体一丝一丝悄然变化,变得陌生,变得诡异,似乎还在变得恐怖变得可怕。
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眼角处,两道深黑色的斑纹像泪水滑过的泪痕般一直延伸到下巴,在干净白皙的面庞上尤为妖异。嘴唇上一块一块黑色的斑点突突突地浮现,仅仅片刻,整双唇瓣全都乌黑,乌黑到发紫。
不可以,不可以!灵魂像被针扎过,像被车碾过,像是有什么极为惊惧极不可控的事情就要发生。
回去,回到身体里去!叶十九伸出手,竭力想要去触碰那个快要面目全非的自己。但是,灵魂像是毫无重量的羽翼,只会随着风,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我说,让我回去!”他以灵魂之躯,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心脏。回去,我要回去!
灵魂像被焚烧,“滋滋滋”地冒着青烟。灵魂像在渗血,如果灵魂有血的话。
他的声音,他的嘶吼,他的挣扎,终于像被那具逐渐变得陌生的身体听见,不,是一定被听见了!
躯体的胸口泛起银色的光,灵魂仿若也在回应,银白闪烁,像是被浇上了银色的外漆。
猛的下坠,身躯处传来无与伦比的吸力把灵魂在一秒不到间就拉回了体内。
痛!这是灵魂回归后唯一的感觉。痛甚五马分尸,痛甚绞肌割肤,痛入骨髓,痛入心肺!
痛到被系统折腾到快要免疫这种感觉了的叶十九,都快要昏厥。
极痛中内视,血管中流动的竟然不再是血液!是黑色、冰冷、暴虐、古朴而又荒凉的一种极重密度极大的液体。流动的速度很缓慢,微不可见,黑色的脉络从头部一点一点向下蔓延。
黑色的版图每扩张一点,叶十九的不安就会多加剧一点,像是死神的利爪一丝一丝搭上他咽喉的边缘。
黑色冰冷跃过脖颈,踏入胸口。
可是啊,这里早就潜伏着另一股力量。这是我的领地!倏地有银光绽放,组成了一波又一波巨浪,浩浩荡荡向黑色海洋冲杀而去。两股势力甫一相撞,像要把叶十九撕个四分五裂。
作为黑银的交战场所,血管寸寸崩碎。叶十九全身沁出细密的血珠,透着极度危险的潮红。
场外的观众看不到这些,大投影并没有把视角切给叶十九,失败者不配得到注目。他们沉浸于公门芊芊若仙若灵的美艳中,陶醉在她超凡脱俗的气质中。
而金言则皱紧了眉头,拥有将感官放大无数倍的他,轻而易举透过投影的一角捕捉到了叶十九的现状。不愧是被称为最情绪化的禁体啊。可这样下去,叶十九会死!现在的他,远远承受不了这样暴虐的力量。太弱了,他还太弱了。
就算破坏了这场比赛,也不能让他出事,至于联盟之后的处罚,管不了这么多了。金言刚欲起身,忽然瞟见大投影上的变故,身子一僵,停下了后续的动作。
只见公门芊芊一扯发带,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五根葱白玉指蓦然一松,淡紫色泛着荧荧微光的发带,顺着风打着卷飘向了叶十九。
摇摇晃晃,轻轻飘飘,旋转着落在叶十九胸口。一股清凉,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一下子顺着肌肤渗入叶十九体内。
银黑两光不停粉碎着叶十九的血管,又不停帮他修复。毕竟,如果没了战场它们间的战斗便也无处可以进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两股力量相差无几,寸步不让便是两败俱伤。而那股中正平和的力量就是第三股新兴势力,以逸待劳,猛地插足两“人”之间。
虽然在此时占据着不小的优势,但真若生死相拼还胜负难说。所幸的是它很识相,并不是也要来分一杯羹争夺叶十九身体控制权的,反倒做起了劝架的和事老。
先是把狂暴、透着毁灭气息的黑色拉回了叶十九额头处。接着又把冰冷、苍凉的银色引回了胸口膻中,化为一个银色的小光点消失不见。
只剩那股温和的紫气,一点一点重建着两人留下的废墟,帮它们擦着屁股善后,修复着叶十九胸口处的体内满目疮痍的伤势。
叶十九早已失去了战斗能力,项链绽放出亮白的豪光。
公门芊芊出神的看着他,直至他消失不见。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淡紫色修长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