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心下一惊,本以为这个婆子不过是边境流民,没成想她竟然是胡人。想到这里沈逸不由地向前凑一凑,想要看清对方身上的衣饰。不想,马车猛的一晃,沈逸收身不住,却被带到了马车门帘附近。
原来是孟希季没有接住抛着玩的马鞭落到了跟着他的小厮身上。这个小厮是刚刚被邾国公夫人安排在跟在孟希季身边的,年纪还小,见到自己即将受到皮肉之苦,急忙朝旁边闪躲。没成想却撞到了车轮,害得沈逸几乎出丑。
孟希季稍稍回头,透过微微卷起的帘子,通过服饰猜出沈逸的遭遇。他微笑地接过小厮奉上的马鞭,调侃道:“我说这个热闹值得一看吧,要不沈妹妹怎会这般上心!”
知道造成自己未坐稳的凶手正是孟希季手下的人,对于孟希季的评价,沈逸更是降低了几分。但是碍于自己实在想要知晓事件始末只得按下心头的不耐烦与他周旋。
沈逸轻舒一口气道:“当然值得一看。孟三公子这般见多识广,怎么会带我们几个小丫头去看无趣的事儿呢?!不过我和姐姐们可都看得一头雾水,孟公子你怎么不帮我们讲解讲解?”
尚属孩童的声音还是带上了恰好的不满,让车内外的少爷小姐不由地低笑起来。
坐在车外的孟希季也大幅度地转身,隔着车帘,对车内的沈逸发话道:“你这小丫头,同你大姐姐一样,就知道让我帮忙这儿,帮忙那儿。不知道请人帮忙前要先说点好话,这样别人才有动力帮忙不是?来,先叫声‘孟三哥’听听!”
孟希季的话瞬间激起沈逸的脾气。她涨红了脸,咬紧下唇,心想道:这个孟希季实在市井玩惯了吧!怎么同闺阁女子说话这样不知四六。
看到沈逸这幅模样,赵嘉懿连忙拉起她的手,安抚道:“沈妹妹,不要生气。孟三哥一惯是这样的性子。我们让孟姐姐回去将他的恶行告知国公夫人。我保证下次他定不会同你开这样的玩笑。”
一旁的孟希竹也在旁边搭话道:“对!回去我一定帮沈妹妹出这口恶气!”
孟希季听到这话,急忙从车上跳下来,对着车窗喊道:“两位小姐,我可是怕了你们。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虽然隔着朦胧的帘子,但是听到孟希季故作冤枉的表现,车中的三人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那三哥哥你还不快讲!”孟希竹代表三人发下命令。
“是!是!是!”
原来这个胡妇是被犬戎剿灭的若羌部族族人,在多年前逃难来到京师,委身勾栏之间。因为擅长歌舞,被前朝的一个小官看上,收了外室,却只生了一位小姐。后来改朝换代,小官只顾自己逃命,连正室都没有带走,更何况她这个外室。
后来太祖立国,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那胡妇带着女儿住在之前的房子里,依靠收取房租,维持生计。但租户见她们母女二人软弱好欺,时常欠缴房租,弄得两人日子过得很是紧张。本以为日子只能这样过下去了。可是谁成想,随着这丫头日渐长大,反倒惹出了另一番祸事。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丫头今年不过十二岁,见家里生活艰难,就想着每日出城采些新鲜的什物,走街串巷,叫卖了换钱,贴补家用。
谁知她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济世堂的孙掌柜。孙掌柜见这丫头生的容貌美丽,体态袅袅。就存了私心,同胡妇联系,表示愿意将这丫头介绍给济世堂东家的五少爷做外室。
胡妇本就是官员外室出身,当然不觉得为人外室是什么羞耻之事,自然是百般愿意。胡女也就在自己母亲的撺掇之下答应了下来。但半月前,济世堂少爷来到母女居住的院子,带着胡女,说是要去西郊赏花,可两人至今都未曾归来。
那胡妇本想着济世堂是京城大药坊,自己只要找到那里定能寻得女儿。可谁知,胡妇来到济世堂,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孙掌柜,而济世堂东家的五少爷也不过是一个刚满三岁的孩子。胡妇本以为找到了摇钱树,可谁想钱是拿到不少,但女儿最后却丢了。满心不甘的胡妇当下就在济世堂门口撒起泼,定要他们还自己女儿。
听完孟希季的讲述,沈逸一下子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若真说起来那胡妇会有如此遭遇多半是因为她的贪婪所致,可是她的贪婪也不该经受母女分离的人伦惨剧。
“那胡妇不过是咎由自取,”孟希竹的语气很是冰冷,“如今天下初安,正是百业待兴之时,做些安分的营生怎能无法糊口。如今遭至此等祸事,不过是她贪心不足。再说良民失踪本就有京师府尹负责。那胡妇在旁人店铺门前大吵大闹,不仅对寻人无益,更是扰乱了京师的治安。”
赵嘉懿也连连点头,接着对着车外的孟希季说道:“孟三哥,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刚刚说济世堂是六品京官的私产,请问这济世堂背后的东家是谁?”
大晋立国之初,圣上可怜民生凋敝,故而采取了重农抑商的策略,但是因为朝中俸禄不甚丰厚,经常有官员参与经商。原来圣上还采取重罚制止此类行为,但是慢慢商业活跃的好处显现。圣上也就改了政策。故而,大晋官员参与商事活动也就成了常事。
沈逸听到赵嘉懿这样提问突然间跳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件看似简单,实则诡异的事情莫不是同赵府失窃案一样也是谁的精心设计?
车外的孟希季却是一阵坏笑,说道:“说起来这人同赵家妹妹还颇有因缘呢?还记得上次在长公主赏花宴上大力称赞赵二妹妹蝶翅几的欧九小姐吗?这济世堂正是她家的产业。”
欧小姐?沈逸低头细细回想了片刻,终于确定正六品京官只有一家姓欧,正是专门负责太子身体的太医院院判欧德珍。沈逸觉得这一件事猛的透出一份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