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刺目鲜红的鲜血!这血肆无忌惮的在地面上流淌着。血液上面一张惨白的面孔紧紧的闭着双眼。
记忆中这张脸应该是黝黑严肃的呀?秦烈阳问自己,这张脸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整个世界安静了,他只觉得自己被孤立在了世界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天塌了,山倒了。
四周站立着的人们只看着小小的秦烈阳从门口跪伏着爬到了自己父母身边。他趴跪在地上眼睛睁的圆圆的,只看着眼前的画面。躺着的闭着眼的父亲。蹲坐着无声流泪的母亲。
她就那样的的流泪。没有一丝言语,没有一丝动作。呆呆的睁着双眼看着那张惨白的面孔,就连儿子来到身边都没有发现。她要永远的记住这张脸。
出奇的是秦烈阳没有哭,众人只觉得这小娃娃不懂事。却不知道他的悲伤压抑的比谁都深。
情绪最终的爆发,秦母终于压抑不住。惨嚎着,呼叫着,拉扯着男人的尸体。可不管她如何用力的拉扯,秦雄,这个男人却再也无法回应。
……
灵堂。
秦烈阳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白色。惨白的面孔,惨白的衣帽,门口挂着的白帆。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白色,仿佛父亲惨白的脸。
秦母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喝过一口水。就连别人安排的丧葬之事她都只是点头应允。
夜深人静,前来祭奠探望的人们都已经离去
跪坐着的秦母突如其来的起身让秦烈阳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秦母拿来一块湿布,为躺着的秦雄擦拭起了脸上的血迹。
“烈阳!”秦母呼唤儿子,眼睛却没向他这边看一眼。
“母亲。”秦烈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烈阳,你没有父亲了,他为了能让你去学府,独自去隔离区开采矿包遇到了野兽。”秦母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在秦烈阳耳边。
你没有父亲了,他为了能让你上学,为了你,为了你……母亲的话语久久萦绕在秦烈阳的脑海。都是因为我?原来都是我的错!秦烈阳紧紧的咬住牙关。
“怪我,都怪我。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修炼。我只要父亲……都怪我啊。”秦烈阳泣不成声。
秦母听到这话,双眼一寒。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力的抽在秦烈阳脸上。
“我只是让你知道为了能够让你上学你的父亲付出了什么。你要明白你应该做什么!”秦母语气森寒,复而又转变为悲切,悠悠开口道:“矿上几个领头的好心,谎报你父亲是在矿难中死去的,这样他们就会给我们一笔抚恤金,这样你就能去学校……”秦母仿佛在自言自语,双眼无神的盯着秦雄惨白的面庞。“还有,帮助过我们的人你要记住。”
秦烈阳已经崩溃,只是在呆呆的回答,道:“是的,母亲.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秦母盯着秦烈阳小而稚嫩的面孔,心中没由来的一紧。这还是一个孩子啊。“这些事情谁都不怪,更是怪不着你,你去到钢铁学府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学习。不要辜负了你的父亲……”秦母爱怜的抚摸住秦烈阳的脸颊。语气中有一丝说不清楚的味道,仿佛在交代后事。
秦烈阳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一对母子,两两相望,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次日清晨,秦烈阳被几许话语声惊扰醒来。他只记得自己为父亲守灵,何时回到了床上?已经哭干眼泪的秦烈阳只觉得双眼疼痛难忍。只身来到父亲灵前,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灵榻旁边两个妇人正在低声言语。其中之一秦母看到秦烈阳呆愣在身边,便哑声呵斥了一句:“穿好孝衣,跪下!”
秦烈阳照做。
另一位妇人看了这对母子一眼,悠悠开口说道:“秦家大嫂,你家孩子还小,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我不会的。”秦母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妇人看着沉默的秦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劝慰。只好转念说起了其他:“秦大哥下葬的事情就交给我男人吧,他已经去找人帮忙了。本来这些事情都要家中长子去做的,但是……但是……”
这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母已然应允。
“谢谢小花妈妈了,这种事情还要劳烦你们费心,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们……”秦母的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要流下,她看着站立的小花母亲,感激之情无法言语,说着便要叩拜下去。
小花妈妈赶紧附身拦下,两位妇人蹲坐在地,相互搀扶着低声哭泣。
另一边,秦烈阳紧紧的攥着拳头。心中无限的悲伤,只想着这妇人原来是小花的妈妈,是平时玩伴的母亲。秦烈阳抬起头来看着小花的母亲,他要记住这张脸,这个人。因为母亲说过的,要记住帮助过她们的人。
丧葬的事情小小年纪的秦烈**本不懂,他只是呆呆的跟着大人们,人们仿佛也遗忘了这个少年……
一应事情做完之后,回到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帮忙的人们陆续离去。大屋里只剩下秦烈阳母子两人。
两人就这么呆坐着,一时之间屋中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这种日子持续了七天。
原本欢乐的三口之家再也没出现过欢笑声。这七天之中有很多人来过秦家,大都是来探望劝慰的,秦母知道秦烈阳年幼无知,从未喊他出来见过人。唯独有一人秦母让他见了一次。
那是一个穿着明显不同于自己父亲的男人。矿工头领。秦母说他会带领着秦烈阳去钢铁学府报名。
是夜,晚饭过后的秦烈阳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他望着桌上那一串从未吃过一口却已经融化的冰糖葫芦,鲜艳的糖汁流淌在桌面上,一如父亲面上的鲜血,看着看着大颗的眼泪就已经从秦烈阳的眼眶滑落……
秦母掀开帘子走进房来,她的手心里紧紧抓着一个东西。看着无声哭泣的秦烈阳,秦母心头一颤。
“孩子。”秦母悠悠的呼唤声响起。
秦烈阳急忙擦掉眼泪,望着自己的母亲,原本温婉秀丽的她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双鬓之间更是添了几许白发,仿佛突然的衰老了十多岁。
“母亲。”秦烈阳看着自己的妈妈开口呼唤,他的眼中有些悲伤。
“孩子,这是我从你父亲手上拿出来的,他死的时候还紧紧的抓着这个东西。想来这应该是一个贵重的东西吧……”秦母伸出手来,她的手心里一个透明铮亮的小小晶石在散发着光彩。这颗小晶石上面系着一根红丝线,想来应该是自己母亲系上去的。
秦烈阳一如母亲一般不知道这是什么。
“孩子,明日你跟我一同上坟祭拜,再过几天,就是钢铁学府报名的日子,祭拜过你的父亲之后你就出发吧,这个东西你带在身上,就当是……就当做一个念想吧……”秦母将那颗小小的晶石挂在了秦烈阳的颈间。
“矿工头领家的孩子和你一般大,他父亲会带着你们一同去报名……你我孤儿寡母,许多事情都需要别人的帮忙,去到学校之后你一定要努力奋发……”
秦母的话语声依稀萦绕在耳边,但是人却已经离去。秦烈阳回过神来发现外屋的灯光都已经暗了下去。想来,自己的母亲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秦烈阳吹熄灯火就在黑暗中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的耳边又响起秦母悠悠的哭泣声,那是极力压制住的哭声。
秦烈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伤悲之情汹涌而来。他想要大声哭喊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好张口咬紧被褥,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
……
次日,坟前。
秦母正在焚烧纸钱,独留秦烈阳一人跪在坟前。
秦烈阳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冰糖葫芦,然后将它插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父亲,我发誓我一定要会在钢铁学府好好学习的,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的,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秦烈阳在心中大声的咆哮。
街边,马车上。
秦烈阳独自坐在车里,自己的母亲正在外面和矿工头领低声交谈,他知道就是这个人带他去钢铁学府报名,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儿子吧。
只看着秦母伏下身子向着那个矿工头领鞠了一躬之后,那头领点了点头,便走向了秦烈阳所在的马车。
掀开车帘,一个微胖男孩走进车中。
“秦烈阳!”那胖小子惊呼。
“刘强生!”秦烈阳也是惊呼出声。
原来这个每日和乔老头斗嘴的富家子就是矿工头领家的孩子啊。
刘强生恨恨瞪了秦烈阳一眼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啊!好啊你,害得我现在才出发去钢铁学府,你知不知道,小花和黄大黄二他们都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如果不是等你我已经到了钢铁学府了!哼。”
秦烈阳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去世了吗?
车外,矿工头领吆喝了一句:“坐好了没有,我们要出发了。”说罢,驾起马车顺着笔直大道向前而去。
秦烈阳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车帘,发现自己的母亲果然还站在路边,正向着自己的方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