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刚看到我的这副皮囊时,你这小丫头便将我误认作他了吧。那会儿,小脸儿都羞红了,是喜欢他吧。”
喜欢万俟神君?怎么可能?!做错了事儿叫小公主替他担了下来,小公主受了冰封潭底三百年的刑罚,可他呢?整整百年了,我依旧记得大殿之上,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眼看着小公主被带走。
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下定了决心要从小公主身上脱离!
她已爱恋成痴,可我还未傻。
我对上他的双眸认真地摇了摇头,怕他又将其误解为是我的害羞遮掩,我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三个字,不喜欢。
不只是不喜欢,我是真切地讨厌那万俟神君的,甚至是憎恨。他的做派在我眼中,是极小人的。
你是何人,我再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虽说之前他笑话我这个问题问得傻。
“我么?如今,我也不知自己算是何人。一体二灵,我被驱逐而出,投入了药王的炼丹炉中。”
他目视着前方,神色平静而安详,平淡地说道,“被囚契丹困锁,封在了其中。然后,就被打入了这水蛇体内。”
“你说,如今我算是何人?”
一体二灵?他是不是与我一般,是吸收天地精华孕育而生的有了自我意识的灵识?只是,为何万俟神君要将自己的灵识从身体里驱逐出来?要知道,灵识脱离自立,对本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本体受创不说,修炼时也极易走火入魔。
灵识?我又写道。他微微摇了摇头,笑问一声:“虽说传言灵识可以脱离本体,塑身形而独存于世间。可自上古到如今,千千万万年了可曾听说过真有谁的灵识独立出来了?”
我一时尴尬,伸手捋捋自己耳边散落的发丝,与他错开了目光。他倒是没在意,进而解释道:“我不是灵识,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魂灵。恰如一山容不下二虎,我与他自然也是不可能共存于一个身体里。”
我点了点头。一山不容二虎,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比较弱的那个,所以可怜的被驱逐了。
一时间又没话说了,我与他就这样静静地相对而坐。其实,这样子一点都不好,感觉好像是,他在等着为我收尸……
“外头那两个男人可是与你一道来的?”
外头?哦,我差点忘了,那个男人和那银发少年还在外头等着我哩。这么久了不见我出去,也不知他们是否有那么丁点儿的焦急不安。
我再次点了点头,又听他说道:“动手了呢。他们是要救你还是为了这囚契丹?”
应该是救我吧。我在他手心写下“前者”二字。想到那个男人,我脑子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怪诞的想法,
我吞下囚契丹,他若是再将我的狐狸身蒸熟了吃了,是不是还同样作效哩?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眼前白影一晃,他站起身来。手指在半空中画着,一个银白色的契符若隐若现。囚契丹又浮在了半空之中,围绕着那个契符飞旋着。
“我会与你缔结契约,送你出去。而我也该重返世间了。”
“说我是助你一臂之力也罢,利用你也罢,这次于我来说也是个机会。”
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他的意思,正狐疑着,他将那颗囚契丹连同那张契符一同打进了我的身体里,那么快,我只能错愕地看着这珠丹自我的胸口慢慢与我融为一体,根本来不及躲。
身子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我重新变回了小狐狸。
我站起身来,弓起身子戒备起来,愤愤地瞪着他。
怎么可以不过问我的意见,凭什么你要如何便如何?!
我没你厉害就活该任你摆布?!
我失了声音,质问的话无法说出口,可眼中的怒火却是欲燃欲旺。
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了愧疚之色,手慢慢抬起,我的身子凭空被托了起了,落到了他的怀中。
“丫头,我被困在这里六百年了,若是放过你,下一个六百年里,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这运气遇到适合的人。”
他轻声诉说着,手在我的头上轻抚,试图平复我胸中的怒气。
他被囚禁着实可怜,我同情他。可我被如此对待,心中的委屈与怨愤又该去找谁发泄?而且,那个劳什子契约,我都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契约已定下,你便是我的主人了,你我的关系如此看来,你也不算是吃了什么亏。你若还是怪我未事先求得你的同意,心中不痛快,日后再与我算账吧。”
主人?他说出这两个字时,我已然被吓到。能不被吓到吗,我一个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的小狐狸,竟然得了只白龙傍身。虽说他现在身体用的是这水蛇的,可他的魂灵依旧是条神龙啊。这哪里是吃亏了,分明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啊。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会贴着赶着与他立定契约的。
“丫头,你想什么呢,表情竟如此丰富。”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颇为好奇的问话,我抬头看去,果然见他用一副诧异又好笑的神情看着我。
我其实很想问问他,我收了他有何好处,换句话来说就是,他能为我这个主人做些什么。奈何这姿势,这状态写字不太舒服,只得想将好奇心重新装回了肚子里。
“外头一个是狐族的王子,夜。另一个,”他垂眸看向我,“那银发少年是谁?狼族中雪狼一脉早在万年前不就绝迹了么?”
这也能看出来?!我眨巴着眼睛瞅着他,心想着自己这次算是捡到宝了吧。
但是,那银发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只雪狼呢?他明明是那个男人的王弟啊。
而且,那人现在不是王子了,是狐王。我在心中纠正道,虽说他听不到。
不过,他是如何瞧见外头的情景的,透视眼吗?
我有好多疑问,偏生问不出口,一时间着急,在他怀中躁动起来,逮住他的衣袖,又是抓挠又是撕咬。
上好的衣料,渐渐成了破布条。
这口不能言根本不比眼不能视好多少好嘛?过不了几天,我估计得被憋死。
“丫头,”他唤了一声,抬抬胳膊,看着自己无故遭了秧的衣袖,一时间哭笑不得。伸手在我的头上揉了揉,说道:“我将密语的秘诀教给你,你且记下,以后便如此与我说话。”
他重复了两遍,我在心中跟着他一句一句念,暗自记下。
“如何?”
他未张口,我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一时间心情大好,忙问一句,“你可听得到我说话?”
“嗯。”
我心中更是愉悦,忙将自己一肚子的疑惑一股脑的吐露出来,最后又加了个问题:“话说,如今,你叫什么名字?”
“六百年前,我与他一同被称作‘万俟神君’,但如今,我却是也不知晓的。不然你随口取一个吧。至于我为何熟知外头的情况,不是告诉你,我的部分神灵与水蛇融为一体了么。你所能看到的,都不过是我的分身。真正的我,”他的只见戳了戳我的心口的位置,玩笑道:“不是在被你这丫头藏心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