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府后身本是一片荒凉的空地,王府尚在修缮时,我曾与夜无痕商量着将那处空地买下来,并入王府之内,种植一片竹林。
反正那空地与其经年任其荒芜,不若圆了当年父王的心愿。
这个偌大的竹林园子,夜无痕题名为“翠竹园”。
合着,从假山处下来又走了那么长的暗道,折腾了这么久,就来了这竹林之中?!
我有些泄气地转过身来,刚想损他一句“夜,你还真是无聊”,这才惊觉,走过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我们明明是从一处假山的山洞之中走出来的,刚刚不过走出了几步,如今放眼望去,这四周哪里有什么假山的影子!而且这竹子,我惊奇地看着四周,排列的,和刚刚不太一样呢。
夜无痕只是笑,任由我胡乱转悠着。
我不死心地拉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再回首,这才认命地叹了口气。
阵法,难怪夜无痕会领我进来看看。这要是乱闯了,八成是要困死在这其中了。
我正打算开口,忽然,胃里便开始翻腾,我忙捂住了嘴。俯下身子,一阵干呕。待消停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孕吐了。怕夜无痕察觉,又慌忙直起了身子。
夜无痕的手还在我的后背轻拍着,我道了一声,我没事,躲开了他的手。
“滑脉。刚刚握住你手腕时,我便知晓了。”
他的目光与他的声音一般,都是淡淡的,没有初为人父的欣喜也不怪罪我的隐瞒。
竟是在这样知晓的,难怪他刚刚握住我的手腕时会欲言又止。
夜无痕并不多言,牵起我的手,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能记住是如何走的吗?”夜无痕忽然出声问道。
我眨眨眼睛,回思一遍,发觉,毫无印象。
“不能。”
我老实地回答,继续盯着他的后脑勺,大有盯出个窟窿来的决心。夜无痕似是有所察觉,回了头,笑问道:“染儿盯着我做什么?”
我摇摇头,答非所问。
“我最近脾气不太好。”
“听闻女人有了身孕便会烦躁、性情不定。染儿如今也是双身子,难免的。”
夜无痕如此宽解道,没有一丝责怪,只是包容。
“你倒是会安慰人。”我小声嘟囔一句,不再言语,任由他牵着我的手缓步在竹林间穿梭。约摸也就是行了百余步的样子,他在了一处假山面前停下了脚步。
途中也看到了两处假山,加上面前这个,我瞧着,貌似都是一个模样。夜无痕解释道:“这山洞,便是密牢的入口。”敲了敲,便有人从山洞之中出来。夜无痕朝那人吩咐一声,并不带我进入到那密牢之中。
“地牢不过是用来囚困犯人的地方,没什么好观赏的。而且,也难免血腥,染儿是双身子的人,便不进去了。可好?”
夜无痕将云平还给我之后,便派人将我送去了别院,让北宿跟着,他自己倒是没来。听北宿说是又去了军营,在抓紧时间练兵。
刚到别院时,夺魂师父和容渊师兄并不在府中,而且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二人已经有五日未曾归来了。我估摸着应是夺魂那老头又得了什么消息,拽着容渊师兄跑去某个山头采集稀有的药草去了。
夜无痕送我来此,原意是叫夺魂师父和容渊师兄帮忙照看我,当然,主要是拜托了容渊师兄,他可能也觉得夺魂师父不太靠谱。但现实却如同战况一样,难免会有变故。就比如现在,夺魂师父像是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珍贵的药草似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我,生怕到手的,不翼而飞。而容渊师兄却不见踪影。
“夺魂师父啊,您老眼睛累吗?”我抬抬眼皮儿,又问道:“容渊师兄呢?”
“放心,我的眼睛好得很。我可是要好好地盯着你把肚子里的小东西生下来。”夺魂师父一脸喜色,说着便开始捋起了自己的白胡子,一下又一下,颇有气势地反问了句,“为师在呢,用得着容渊?”
我很不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夜无痕状况,又赶紧摇了摇头。恰巧一个小丫头端上来茶水,我忙接了过来,奉到他面前,献殷勤。
“师父啊,您这次可是又去寻宝了?”我一边为夺魂师父锤着肩一边问道。
“嗯。听闻峰司城的小少爷将镇城之宝笛曼花偷偷带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却不由得暗道一声荒唐。
听闻,听闻有几分是真的?
夺魂师父拍拍我的手,待我走到他面前,他又捋起了他的宝贝胡子,看了看一旁的椅子说道:“你坐下来,有了身孕,马虎不得。”
知晓夺魂师父是真的关心我,我也不做作,但还是摸着自己的小腹,不以为意地笑道:“才不过一个月,肚子都还没鼓起来呢,您看我和平日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你呀……”夺魂师父被我逗笑了,直捋着他的白胡子摇头。“还是这般闹腾的性子。与夜无痕的性子倒是互补了。”
夜无痕?那厮,不比我更闹腾吗?
我心中暗自寻思着,又不由得回想起夜无痕面对着夺魂师父和容渊师兄时谦恭尊敬的模样,一时间“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师父啊,夜无痕的身子,你可有什么法子?”我正色道。
“法子,自然是有。”
夺魂师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令我心中狂喜。我猛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胳膊,急声道:“要如何做?”
“都有了身孕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的性子!”夺魂师父轻斥,拍拍我的手又安慰道:“有师父在,断然不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父亲。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养上十个月,将这小东西平安产下。其余的事,无需你来操心。”
“莫再多问,此事,为师不会与你多说。”
“师父……”我央求着。
“不说就是不说,你叫上一百遍也无用。”
我怏怏地坐了回去,不甘心地瞥他一眼。垂眸间想到他正劳神费力寻求着的笛曼花,忽而又来了兴致。
“师父啊,那笛曼花,是何物?”
夺魂师父正在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紧接着眼一瞪,气急败坏道:“能是什么,为师找的当然是稀有的药草,还能是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你现在就安心养胎。”
“少打听不相干的事!”
他这个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想来,这笛曼花定是旷世奇花,珍稀得紧了,瞧夺魂师父这吹胡子瞪眼的劲儿,哎,一把年纪了还跟护糖果的孩童似的。
“好好好,我闭嘴就是了。您老人家,怎么说也一把年纪了,稍安勿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