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得不算快,大概是因为太无聊了吧。
本打算这三日去寻容渊师兄,向他讨教些问题,偏偏夺魂那老头比我快了一步,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容渊师兄从我面前被拽走的,然后两人一同没了踪影,整整三日没再露面。
“小姐别再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呢。”
伊湄帮我掖了掖陂角,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其实我并不习惯叫人守夜,但这两天她和平儿也不知怎地,夜里非要轮流过来守着,我拗不过他们,只好由着她们。
“那天,是听到了我与顾师兄说的话了吧。”我轻声询问了一句,怕她乱想,又忙说道,“别多想,那天,是我叫嚷的声音有些大,当真是被吓到了。”
伊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对我坦白道:“平儿晚上,都是整宿守着小姐的,”朝着窗子看了一眼,又说道:“她不许我告诉小姐的。”
平儿这丫头……
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朝向了内侧,盯着墙壁,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待我睡了,便去休息。”
“让平儿也去休息,他们不会动手的。”
其实这话,我就是胡说的,那人会不会动手我还真不知道,我能猜到的只是,既然我已身处危险之中,那么夜无痕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然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哦对,还有顾师兄,他承诺了会保护我。
但愿那人识趣些,莫要自寻死路。
我胡乱寻思着,眼皮越来越重,我往被窝里又缩了缩,睡了过去。
我的身子变得很轻,漂浮着,耳边有着淅淅沥沥的声响,我的意识渐渐清晰,耳畔的水流声也越来越真切,我睁开了眼睛……
我,是一抹灵识,一抹强行脱离本体,寄居在本体掉落的一根纤细的发丝中的叛逆的灵识,我清楚地听到了潭底深处本体对我的声声召唤。
我只是一抹灵识,脱离了本体,百年之后,便会自行消散。但,即便这样,我也不愿回归。
要在潭底冰封三百年啊。我抿紧了唇,那寒彻冰冷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
我幻化成记忆中本体的模样,在水中漂荡着,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中,那几朵肆意飘动的云。
只剩三个月了,三个月后,世间再无我。
突然地便感觉到了害怕,莫名的伤感,泪,滴落在水中,随即与潭水融在了一起。我有些错愕,伸手摸了摸眼睛,兀自笑了,灵识竟然也有泪。
“回来,在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消散。”
我垂眸望向潭底,隔了千余尺,依旧感受到了她望向我的眼神,不是关切,有些淡漠,夹杂着怜悯。我不由得想起当年我刚刚挣脱之际,她的眸子。
那是一双因愤怒而变成了赤红色的眸子,几近百年了,我记忆犹新。
那时,她是如何对我的呢?是了,锋利的龙爪,强有力的龙尾,一次次朝我袭来,不为将我收回,只想把我打散,那样得暴戾。
只要这世间没有了脱离本体的灵识,便不会伤及本体,所以对她来说,将我收回去和打散了,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也难怪她会选择后者那简单粗暴的方式。
“回去,好让你打散我吗?”
我躺了下来,依旧静静地盯着湛蓝的天空,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当年她要担下过错,心甘情愿被冰封于潭底,三百年。如若是我,我选择自由自在,像那云儿般。
“我只是想将你收回来。”
我听到她这样说,摇了摇头,“可我不愿呆在那冰冷的地方啊,还有两百年哩,那么长……”
她没再说话,我也没理会,这近百年的时间里,我们便是这样相处的,隔上几年说一次话,永远是这个话题,每次也都是不欢而散。
这,或许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说话了吧。
“我祝你一臂之力吧,出了这潭水,若是有幸遇到高人,便请他为你塑个形体吧。”
隔了半晌,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正迷糊着,没来得及细想,潭水便开始翻涌,我被狠狠地甩回了那根发丝之中,然后重重地落到了岸上。
我又钻了出来,依旧幻化成她的模样,趴在岸边,望向潭底深处,感应着。我似乎看到她笑了,眸子黑亮黑亮的,赤色的龙身一晃,成了人形。
“这才是我的模样,”她说着,有些嫌弃地看着我,继续道,“允许你变成本公主的模样,但别幻化的这么丑行吗?”
我瞅着潭水中,映出的我的模样,撇撇嘴,回了她一句,“百年前,你就是这幅模样!”
“你确实比以前漂亮了。”我又说道。
她勾着唇角,含笑的眼眸顾盼生辉,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喊了她一声,待她重新转过身来,我才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是想问我为何帮你还是当年为何担下过错?”
“后者。”我答道,却见她摇了摇头。
“你只是一抹灵识,不懂的。”
虽然这样说着,却依旧回答道:“他若是承认了,惩罚不会是冰封于潭底三百年这般轻。情,你可懂?”
情?那是什么东西?
水中映出了我不解又错愕的神情,我起身欲走,却发现她皱起了眉头,手抚在心口上,神色亦是错愕。唇瓣微动,似是在喃喃自语,应是,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