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痕道了一句,先用膳,便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地为我布菜,只是不再言语。包厢中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我想开口打破这死寂的氛围,但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一时间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不愿服软,以至于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堵得慌。
算了不管了,往常都是他顺着我,此次我先与他说句话,有何抛不开面子的?可是,要说什么呢?我自己在心中盘算着,便听到夜无痕问了一句,“染儿可是吃好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碗中被堆成小山的菜肴,刚才光顾着暗自寻思如何与夜无痕说话,倒是连饭都忘记往口中送了,虽是没有饱腹的感觉,但他不高兴,我也没心情吃了。
“吃好了。”
“那,回府可好?”
这种客气的问话,让我心中觉得有些难过,也有些委屈,不过拌了嘴,干嘛就用这种疏离的口气与我说话,好像我就是一个外人般。
其实,他大婚之后,我于他而言,不就是个外人了吗?
对夜无痕,我当真是失了心,他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我的情绪,因为他,我知晓了何为患得患失。
他牵过我的手,指尖在我的掌心轻揉,凉凉的。
“不想回府吗?”
“回,回府。”
我急忙回答,生怕他又误会,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梁赫并没有等在包厢外,不知干什么去了,也或许是又隐在了暗处。
“在找梁赫?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从夜无痕告诉我梁赫是我父王的义子后,我对梁赫的关注便不自觉得多了许多,义兄,总归也算是家人,他的记忆里也会有父王、母亲。
或许,也会有那夜的刀光血色。
那份记忆当真是沉重,加上单我一人的孤独,这些年,真的好累,真的是希望有个人能和我一起来扛。
“染儿为何总是在意着他人?”
“我……”
我也不知要如何解释,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与自己的内心较量,我不想再像这样瞒着他,我希望那个和我一起扛起这份沉重的人是他,那样累了,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依赖他,可是,我不敢。
从知道他是吴铭云竹开始,我变得很矛盾,我爱他到了心痛的地步,却也偶尔想想,如何利用他。
他是我的仇人之子啊……
出了酒楼才发现此次夜无痕是乘着马车过来的,那么普通的马车,总觉得有点不符合他一个王爷的身份,那日吴铭云珏战胜而归,那马车才叫气派呢,紫檀木的车身,雕着精致的图案,门帘是上等的丝绸,边角处穿插着金线。
“你为何会乘马车来?”
马车内的软塌倒是舒服,榻前还有个小桌,上面摆着糕点,依旧是我最爱吃的牡丹糕。
“难得染染这次跑这么远,想来还未与染染同乘过马车,便想试试。”他的手抚上我的长发,“出来了一整天,可乏了?”
他不问我倒不觉得,现在,倒是真想靠在他身上小憩一会儿。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轻靠在他的肩上,便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他又在玩儿我的头发,挽起来,没有放下。
“夜,”我闭着眼睛轻唤他,“我只把顾师兄当成兄长,无男女之情。”
“至于梁赫,你只当我与他有些渊源吧。”
“染儿可愿嫁于我?”
我睁开眼睛,他的一脸认真的神情,让我不知如何作答,他有婚约,而我,也不可能在他娶亲之后,还伴他左右。
“染儿,回答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的握着他的手。他在我心中有多重,只有我自己知晓。
此生与他有缘无分,我只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我知晓了,”他又将我的长发挽在手中,“此生定不负卿。”
他掀开车帘,我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回离王府的路,青山环绕,绿林庇荫,当真是景色秀丽的人间仙境。至于他的那句“此生定不负卿”,我不愿过多追究,他待我的心,我看得明白,只是,不是凡事都能称心如意,他也有诸多无奈。
此生,唯愿他安好,我便知足。
“我们要去哪里?”
“快到了,染儿马上便知晓了。”
我挪到边上,掀开窗帘一路盯着,终于见到了一座府邸,在半山腰上。
“半山腰上竟然住人了!”
我猛然回头,没注意到夜无痕将脸凑了过来,这一回头,我的唇竟是擦过了他的唇角。
“哈哈……”
这厮倒是高兴,做直了身子,还不忘揶揄我。
“染染害羞了。”
他刚说完,车子便停了下来,没给他再揶揄我的机会。他朝我招招手,自己先下了车,却未给我的脚接触地面的机会,便揽住我的腰,朝山上飞去,我一时间未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而后才想到,我的轻功不比他差,竟被吓到了。
耳边再次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此次我便带染儿来暗夜堡的另一个据点。”
“暗夜堡?为何要带我来这儿?”
“带染儿来见我的师祖,师父,让他们帮我们主婚。”
夜无痕并没有带着我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这种感觉像是做贼偷溜进去。
“为何不走正门?”
他叹了口气,“师祖喜欢拿我来试药,常在正门等着我自投罗网。”
这些年没见夺魂那老头,他倒是更能折腾了,不由得想到了那次夜无痕身中苍颜红……
“苍颜红可是他给你下的?”
他又叹了口气,看着我,样子有些可怜,“染染,我看起来很适合用来试药吗?”
果然是那老头的杰作,看来他是知道我与夜无痕之间的瓜葛,拿夜无痕来试药,也不过是想看看我这些年是不是还记他教我的东西。我若忘了,他最后还是会出手解毒的,不过夜无痕会难受,而我会心疼。
夺魂制毒的高明之处便在于他所制的厉害的毒,往往会给医者形成误导,一如当初的苍颜红。
“当初为何不让你师父为你解毒?”
“师父猜出是苍颜红,却也是束手无策。”
我点点头,看来夺魂那老头还真是说一不二的主,说只传医术和易容术,当真便只交了容渊师兄这两样。
院中石桌旁,有二人正对月饮酒。
“染儿,那便是师祖和师父。”
这么多年过去了,医圣夺魂依旧是白头发,白眉毛,白胡须,也是,总不能再由白变黑吧,倒是身上的衣服不再是破破烂烂的,一身白衣配上他白头翁的形象,有种仙风道骨的韵味。至于容渊师兄,当真是不记得他当初的模样了。
“师祖,师父。”
夜无痕带着我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朝那二人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