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堡的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不消两日,便有密报传来,夜无痕的脸色冷然如覆了寒冰。
我本就不太会安慰人,此次这番令他不悦的事,又恰是我不懂的国之大事,他们吴铭皇家的家事……
不知如何替他分忧,也不能贸然为他分忧的。
只是,他不高兴了,我也是开心不起来的。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为有这两日自己一直所期待的一个水落石出懊悔罢了。
“染儿。”
夜无痕突然出声唤我,目光移落到我的脸上,手随之伸了过来。握在手中的,正是那令他不怎么欢愉的密报。
为何要给我?究竟是写了些什么?心中狐疑着,我双手接了过来。
属实,死士五百,兵将三万,战马一千。
寥寥数字,却是看得人心惊肉跳。
私养兵马,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我尽量维持着面色上的平淡,心中,冷笑过后,却莫名得,有些期盼。
若是父王犹在,我定也是百般不赞成的,可如今,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我抬头朝着夜无痕看去,他的目光为窗外的夜色沉迷着,失了温和,唯有坚毅。如此瞧去,往日柔和的侧颜亦是拒人千里的冷漠。我收回了视线,暗自轻叹一声,将锦帛悬在了灯火上方。
那抹跳跃的橘红突然一跃将其吞噬,最终只剩了灰烬。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不待他垂下头来看我便伸出双臂环在了他的腰间,试图,安抚着他。
“夜……”我仰头轻唤一声,寻着那双幽暗如渊泛着波涛的眼眸,继续说道:“你觉得如今百姓过得可好?”
夜无痕没有立刻回答,微微蹙起的眉代表着他的答案。接下来,是他静静地审视。半晌,问道:“染儿可知‘天下易主,血流成河’的道理?”
“我知晓,”我回答道,目光与他眸色缠绵着,却依旧坦荡。
“我不过是更清楚,但凡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天下易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夜无痕再次选择了沉默。别开我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话太不合他的心意了。
我有时也是小心眼的较真,明知这些个话不中听,人家没反驳已是最大的宽容,偏生还要强迫着人家听自己长篇大论完。恰如此时,我双手捧住他的脸,不容他躲闪,争辩道。
“这天下如今确实姓吴铭,你也是皇室之人,可你父皇将这天下治理得并不好,百姓过得也不好,这就是实情。我知道我如此直白地与你说,你心中难免排斥。可理智些,我说的可有哪里不对?我就是换个人来掌管这天下,希望百姓安居乐业!”
夜无痕依旧装着哑巴,斜我一眼,甚是,无奈。
我的脑中仿若灵光乍现,那令他不悦的源头似是渐渐明晰——他是皇子啊,如今又被请回了帝都,封了亲王,最重要的是,太子并无实权!
我怎地把这些都忘了?!夜无痕不赞成的,不乐意理我的缘由根本不在于天下易主,或许只是易谁的问题。
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笨蛋”,整理整理自己的言语,我忙改了口,讨好道:“你是知晓我们东宫一族的,世代都是以庇佑天下百姓为使命,我不过是铭记着。”我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有些违心地轻声说道:“夜若是为君,相比其他人一定会做得更好,国泰民安,造就一番盛世。”
我说着,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夜无痕抬起手来,指尖撩起我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手掌落在了我的脑袋上。揉了揉,笑道:“染儿几时有了这等本事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装作细细瞅我的样子,补充一句:“竟是没有脸红。”
我被羞得双颊微微发烫,还未来得及狡辩,听他说道。
“我对那位子没兴趣。”
没兴趣?对他的想法我一向有强烈的好奇心,脑袋里弯弯绕绕转了好几圈想着为何“没兴趣”。当然,也琢磨着这句话的真实性,直到脑门儿被弹了一下。
“自个儿又瞎想什么呢?”夜无痕饶有兴致地瞧着我,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
也对,有哪次我犯傻他不高兴么?
罢了罢了,我大人有大量,才不与他计较。不过,难得他给个好脸色,有些事儿还是要趁机与他说说的。
“庆安王府的事算是你们吴铭皇族的家事,我不与你争辩。现在我要与你说说另一件事,你可听闻了将士们谈论‘偷渡村’的事?”
夜无痕依旧勾着唇角,面色越发得温和,只听他问道:“染儿足不出户竟还知晓这么多,小爷的染儿何时如此厉害了?”
“你每日在校练场练兵,我一个人无聊便会去那边转转,自然也是有所听闻的。”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