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轻抚大地,犹如少女纤细白玉的手,唤醒了已经沉睡整整一冬的万里江山。
堆积的冰雪不断融化中,渐渐露出了掩藏于冰雪下苍健的树枝。一簇簇细小的嫩芽感受到了春的召唤,争相挤破干枯的树皮,想要赶在其他同伴之前闯入这期待了许久的春天。
这座原本白雪皑皑的高耸青山也无法抗拒春天的怀抱,变得碧翠盎然。纵然令得这高耸入云的青山少了那一分冰冷的高不可攀,却也徒添了不止一分飘逸脱俗的仙家大气。
而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修玄门派,纵仙剑门。
当这万物都沉醉于春天的脚步到来之时,当这纵仙剑门内一个个年轻弟子都谈笑甚欢之际,在一片冰雪还未完全融化的后山,一处绝少有人踏足的瀑布水潭中央,此刻却有着与这欣欣景象并不相合的一幕。
“小泣,今天就到这里,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一个身穿月白色绣云蓝边长袍的白发老者,隔着水潭,对正打坐在瀑布下的大石头上拼命凝聚玄气的少年,轻唤道。
少年黑色半长发的刘海刚刚过眉,皮肤白净而又有着结实的轮廓,此时赫然是赤着上身在落差十几米高的冰冷瀑布下,顶着倾泻而下的寒冷水流巨大的冲击力修行。
带着一丝少年稚气的英俊脸庞此刻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扭曲,如雄鹰般锐利的双眼中血丝遍布,充斥不甘。
张泣双手拼命的凝聚玄气,淡蓝色的玄气从天地间如同点点萤火虫飘浮而来,但是玄气刚刚在双手中有了开始凝聚的趋势又立即不受控制的破碎,钻入双手手心之中,彻底的消失不见。
“啊!!”
从胸口之中压抑的力量,咆哮出愤怒的声音。张泣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尝试着凝聚着天地间的玄气,拼命想要将其凝入双手中,这一次依旧是如此,刚刚凝聚的玄气不大一会儿再一次破碎,钻入身体中消失不见。
用力一捶身下的石头,张泣愤怒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凝聚不出玄气!!?”
冰冷彻骨还混杂着冰碴的水流,流遍他的全身,也无法令得他的愤怒稍稍降温。
这时,白发老者轻点尚未完全融化的水面,掠步而来,每一次脚步轻点在水中只激起了两三圈淡淡的涟漪,可见老者对于玄气的操控已经达到了一种颇为高深的层次。
转眼间,老者已经如一阵轻风飘到张泣身后。
白发老者将手一挥,一道青色旋风护罩撑起,将直冲而下的瀑布水流阻挡在外。
轻拍张泣的肩膀,白发老者安慰道:“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着急。更何况,着急也是没用的,顺其自然吧。”
张泣双手握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发出‘吱嘎’的声响,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上水珠不停的滴落。
“师父,我……我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成为一名玄者……”
白发老者双眼流露怜爱,慈祥的笑道:“傻孩子,我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啊。”
“可是我,就是凝聚不了玄气……”张泣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得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因为牙齿哆嗦而发出的颤抖声音。
“已经……十年了……”
老者眉宇间流露着关切,怜爱神色更浓,轻笑道:“但是,我知道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转过头,看着白发老者慈祥的脸庞因为笑容而更多了一些皱纹,张泣双眼瞳孔颤抖,鼻尖从心底涌上一股酸意。
白发老者名叫张鹤天,是张泣的师父,在张泣七岁的时候,将在外面飘泊流浪的张泣带到纵仙剑门,用心呵护,抚养长大。到现在,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光阴。
说起来,就在张泣刚进门派的时候,还曾经引起过极大的轰动,就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大石头。因为每一个新入门派的孩子都会被检测修炼玄气的资质,从而对其进行有针对性的培养,其中从低到高的将资质分为十等,一等最弱,十等最强。但是要说这十等资质,实在太过罕见,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天下百年间也未必有一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张泣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孩子竟然达到了十等资质,这让当时所有的人都惊掉了下巴,甚至是根本不能置信。这可是纵仙剑门建立门派三百年来第一个十等资质,也是这个世界时隔三百多年来第一个十等资质,上一次有确切记载的十等资质出现可还是三百多年前,传说那可是一个将整个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的大人物。
这一点,使得当初将张泣带回来的张鹤天也不禁震惊若呆。
门派动用了最大的力量封闭此事,否则凭借纵仙剑门或许可能还无法留住一个十等资质的弟子,毕竟十等资质的意义太过重要了。而对于张泣,门派也给予了最大程度上的资源支持,所有能允许拿出的天材地宝都被用在了张泣的身上,都净是些在外面有价无市的珍惜灵药。甚至还由掌门以珍惜妖兽精血亲自为其舒理经脉,打下基础。
这等待遇,唯独张泣有之,其他人莫能相比。
令得当时门派内所有的弟子都在羡慕的时候有着几分眼热,更对于张泣产生了莫名的敌意,确切来说就是嫉妒。
可这世间的天意往往都与人相悖。尽管张泣十等资质逆天,但造化弄人,张泣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聚玄气,成为哪怕是最低级的凝玄一阶。
十年间,张鹤天为张泣走遍了大半个秦国寻找炼丹师,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改变张泣的这种尴尬情况。
起初,门派还对张泣这种情况并不甘心,但是经过了百般尝试,最终不得不对张泣采取了放弃的政策。因为这是一个无底洞,投入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让张泣成功凝聚玄气,与其如此,还不如把放在张泣身上的资源来用来培养其他的弟子,这样显然来得更加实在。
自此,门派将其待遇也从顶级天才的待遇降低到了和一般的弟子一样。而仅仅是这样,也还是因为张鹤天身份超然的原因才保留了一般弟子的待遇,否则恐怕早就将张泣赶下山了,或者让他做一辈子苦力来偿还当年用在他身上的天材地宝。
这些过往经历在张泣脑海中一闪而过,张泣看着张鹤天眼中流落出的那份关爱,鼻子一酸,眼眶发红。
老人家则溺爱的轻抚张泣的头发,“就算是不能修炼玄气,人生中可以做的还有很多,修玄也不是人生唯一的一条路。”
“可是……师父也很希望我可以……”张泣轻声道。
张鹤天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张泣的话。
“我希望的,只是你活得快乐而已。”
张泣闻言,泪如泉涌,眼泪滴在身下的大石头上滑落到水面,双拳更加用力的握紧。
“你上天化龙,你落地成泥,我亦不因此而对你有任何改变。”
说完,张鹤天爱惜的抚了抚张泣的头发,而后轻点水面离去。他希望张泣此刻能够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人只有学会接受……
张鹤天挥手布下的护罩也散去了,瀑布落下,再一次狂暴的冲击在张泣精壮结实的身体上。
不停狂暴落下的瀑布中,张泣的头深深垂下,少年脸旁上两道水痕划过,分不清是冰水,还是他的眼泪。
曾经被认为注定能够风华绝代的盖世天才,结果却连最最简单的凝聚玄气也做不到。
十年修玄,寸步未进!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中所承受的巨大压力,无人能懂。更无人知道少年心中那深藏的过往,是他无论何时回想,都会再一次让伤口鲜血淋漓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