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拍卖商大声地宣布。
因为在海上待了太久,重新回到地面就感觉晕,所以晨飞现在还是有点儿头昏脑胀的,身体仍然不太舒服。他乘坐的那艘奴隶贩运船长途行驶数百海里,船舱里充满所有奴隶贩运船上都有的那种难以忍受的气味和氛围:从挨肩擦背没有洗过澡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臭气,加上呕吐物的恶臭,还有舱内那种恐惧感,以及古已有之的悲伤。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是从未遭遇过的。所以,这时他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不过在贩运船里,他表面只是那群人中大家都认识的一个孩子。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有着二十年人生的成年人。能抢到饭,有朋友势力,在那个小小的仓库里他是阶级顶端。
现在到了地面上,晨飞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自由,而且马上要被卖给别人了。
拍卖台上,刚才一批“货物”是两个面容姣好的双胞胎女孩,一头金色卷发和那碧绿的双眼让所有人疯狂了。
一槌落定被卖出去了。当时竞争非常激烈,价格卖得很高甚至出现了争执。这笔生意敲定之后,拍卖商带着满意的笑容转过身来,指着那个男孩说:“现在第28号拍卖品,动作快点,把他推上来。”
晨飞挨了一巴掌,跌跌撞撞地被搡到拍卖台上。在这个小小的台子上,晨飞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紧张,是对未来的紧张。
怒气冲冲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把那些自己被围在小围栏里看不到的东西统统看了一遍。眼前这个奴隶市场位于港口码头的一侧,右侧是蔚蓝的大海,正好面对一栋看起来很宏伟的石头城堡。城堡很高至少有十层,中世纪居然可以把城堡建造的这么高!自己现在到底在什么星球上都不知道。他只是愣怔地看着前面的人群。
离这个奴隶拍卖台最近的地方站着一群乞丐,已经做好了向买主们乞讨财物的准备。围成半圆形的乞丐群后面是富人和权贵们的座位。这个拍卖场并不只对高端客户开放。他的货物有好有坏,所以也会吸引一些小贵族来。
那些头面人物两侧站着他们的奴隶、搬运工、保镖和驾驶员。有的随行人员在富人的马车旁边转悠。尊贵的先生和女士们背后是一些平民百姓,游手好闲者、好奇者、自由民、扒手、卖冷饮的小贩,还有一个过路的普通商人。那个普通商人没有资格入座,只想为妻妾们买一个勤杂工、劳力,哪怕买个仆人也好。
“第28号——”拍卖商重又喊了一遍,“是一个健康的好小伙,可以作听差或者解闷使唤。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可以把他当作家仆来用。瞧——”话音未落,只听拍卖场港口里传来一声尖啸,又有一艘船靠岸了。
老乞丐老吉姆光着膀子,眯着眼睛,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拍卖台四周。在老吉姆看来,那个孩子不像是个温顺听话的家仆。他又脏又瘦,满身都是紫斑,污垢下面的脊梁上露出白色伤痕和从前主人们留下的转让烙铁印记。
从孩子眼神和耳廓上看,可以很明显看出这孩子是纯正人类血统。身材矮小、充满敌意、男性,除此以外,这孩子给自己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老吉姆再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了。那个孩子看见有个乞丐盯着自己,也瞅了他一眼。
喧闹声停止以后,坐在前排的一个纨绔子弟懒洋洋地向拍卖商挥了挥手帕:“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你这个混蛋,睁着眼说瞎话,你看见了他腿上的那块暗疮了吗,可能是传染病!”
“请稍微等一等,尊贵的先生。我必须按照目录顺序出售所有货物。”拍卖商尴尬的说。其实他也注意到了,从海上过来的染上病其实很正常,只不过大多数都病死了,或者饿死了,很少出现这种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情况。
“滚开!或者把这个饿鬼赶到一边去,先让我们看看其他东西。”
“请你帮帮忙好不好,我的先生。”拍卖商提高嗓门,“大家都希望我快点拍卖掉这批货,我相信你这位尊贵的雇主一定也会同意这个做法。说实在的,这个小伙子很年轻,但是,他的新主人必须好好地调教他。因此——”站在一旁那个被拍卖的晨飞几乎没听别人说话,因为他对这种语言一个字也听不懂,和他被继承的语言完全是不同语种。
再说,听懂这些话对他又有什么用处?他看了看蒙着面纱的女士和高贵的先生们,心里猜想着那一个是自己的未来主人,此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更何况身上还有这么吓人的暗疮,是在很难被那些富贵的人选上,最好的结果应该是被农场主或者小商人选上。
最糟糕的。。。。还有更糟的的吗,穿越过来当了奴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这样很难翻身。
“——我们先来一个最底起步价,接下来价格马上就可以翻上去。开始!有报出20银币的吗?”
场下一片死寂。这时,一位从脚上穿的凉鞋到头上裹着的镶花边面纱都很入时的女士往那个纨绔子弟身上靠过去。他们俩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放声大笑。只见那个男人皱了皱眉头,他把拳头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一瞬间小木桌瞬间碎裂,隐隐可以看见一丝青色光芒。“我说过了,叫他滚开!”他大声吼叫着。
这是什么!!!这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二世子的少爷,晨飞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只手臂并没有特别壮硕。然而却把那木桌打碎了,而且还有那青色的光芒————
拍卖商叹了一口气,说:“这位有教养的先生,我必须对我的顾主负责,我们签过合同的。不过我们可以从更低价格报起。10银币要不要——对,我说的就是‘10银币’。这个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台下仍然没有应声,拍卖商显得十分惊讶——难道我耳朵聋了没听见吗?是不是有人已经伸出指头想要报价,而我还没有看见呢?“我请你们想一想,只要花上这么一笔小钱,就可以得到他这么一个哑奴,或许还能把他变成一个你想要的人呢。
“或者你还可以把他拉去喂鱼!”
“也许你还可以将他喂……”拍卖商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很有意思的笑话,先生!”
“我听够了。什么东西让你觉得,那个可怜的家伙竟可以派上各种各样的用场呢?也许他是你儿子吧?“那暗疮你觉得还有人会要他吗!”
拍卖商强装笑颜,说:“要真是我的儿子,我肯定会感到自豪的。倘若我能给你们讲一讲这个孩子的来历就好了。”
“这么说来,你对他是一无所知了。”
“虽然我没有发言权,但是你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了,这孩子是个纯种人类!”拍卖商掐了掐男孩耳朵,接着又拉它一把。
晨飞感觉到了机会,一旦流拍,也许会被放走也许会被杀死。但是一旦流拍只要跑掉,就没有人会费劲试图追捕自己,因为本来就卖不出去。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被处理掉之前跑掉。
晨飞拧了一下拍卖商的手,还上去咬了一口。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拍卖商赶紧把手抽回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多么机灵勇敢的孩子啊!看来拳头是制伏不了他的。纯种人类,这可是大陆上最高贵的种族。”
拍卖商朝台下看了看,目光落到那个纨绔子弟身上。这时他正脱下头套,露出典型的克星人皱巴巴的脸,依稀还有一个人形。“你是想说改造人类都是杂种嘛!还是说你也是纯种人类的支持者!”克星人厉声朝拍卖商喊着。
台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个老乞丐老吉姆急忙奔到拍卖台一角附近,想避开众人耳目。不知为什么,晨飞也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如果打起来也许可以趁乱跑掉。拍卖商脸色都变白了——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敢直视那个克星人。“抱歉——”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把我的话理解错了。”
“你有种就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次给我看看!我保证把你打成烂泥”边说那克星人可开始发生变化了,啪啪啪,身高开始增长,原本大概只有一米七此刻已经慢慢的增长到了两米,而且身上的肌肉变得越来越大块,可以感觉里面充满力量!
虽然人们能看到守备人员,但是他们都在远离现场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故意离得远远的。拍卖商舔了舔嘴唇,说:“请安静,高贵的先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快点拍卖掉这个奴隶,我想,你们的心情也会跟我一样,是吧。”
听了他的话,大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声音打破了沉默:“哎呀,瓦西里,别生气了。那个奴隶的人种,也不是拍卖商的过错,他只是想把他卖掉就是了。”
那个叫瓦西里的辛唐人突然冷静下来诡异的说:“那就卖吧!”
听了这话,虽然感觉奇怪拍卖商终于喘了一口气,说:“好的,先生。”他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说道,“刚才在这笔小生意上浪费了点时间,我请诸位先生和女士们原谅。现在就请随便出价吧。”
等了一会儿,他又忐忑不安地说:“我没有听见报价,也没有看见有人要出价。一次……如果你们不要,我想让他再回到围栏里去,同我的老顾客商量一下再卖掉。没人想买,第二次。接下去还有许多好货要卖,要是不让你们见见那些漂亮货物,一定是件遗憾事。无人报价,第三——”
“你出个价!”那个克星人对老乞丐说。
“啊?我。”老乞丐转念一想,立马伸出两个指头。拍卖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要竞标?”
“是的,”老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如果大家都允许的话。”
拍卖商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人们。这时,人群中有人喊着:“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有钱就行了。”
辛唐人点了点头。于是拍卖商马上说:“你想出两银币买这个男孩?”
“不,不,不,不是!”老吉姆大声叫着,“是两毛!”
拍卖商喊了起来:“滚开!我要教训教训你,看还敢不敢来戏弄你老子!”
“喂,拍卖商!”
“嗯?怎么啦,我的先生?”
辛唐人说:“你说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买的’,把孩子卖给他。”
“可是——我不好和雇主交代啊”
“我让你卖你就卖!”克星人怒吼道。晨飞甚至可以感觉到地面的轻微震动。
“先生,只有一次报价,我是不会卖的。这是我们的规矩,一次性报价不能算是拍卖,除非拍卖商已经事先报出了底价,否则,即使有两次报价,也是无效的。现在,我事先又没有报底价,所以,我不能做这笔少于三次报价的交易。”
辛唐人皱了皱眉头,说:“那就报价吧。”
“只要先生和女士们满意就好。”他面对下面人群说,“现在来拍第97批:我刚才听到有两毛钱的报价了。谁愿意出三毛?”
“三毛。”辛唐人说。
“四毛!”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
辛唐人示意让那个老乞丐过去。这时,老吉姆正用双手和一只膝盖支撑在地上,拖着一条假腿,身上挂着一只讨饭碗,慢慢地向前爬去。只听拍卖商开始拖着长音吆喝着:“四毛钱,一次……四毛钱,两次……”
“五毛!”辛唐人马上朝老乞丐那里走了过去,向他的碗里看了一眼,同时掏出自己的钱包,将一把零钱扔给他。
“我听见有报五毛的了。有没有报六毛的?”
“六毛。”老吉姆还是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
毫无疑问,大家都想看热闹,没有人出声。
没人想得罪克星变种人!
拍卖商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下,没有人报价了。这个价格快到一银币了,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既不想要那么一个一钱不值的奴隶,也不想坏了那个辛唐人的兴头。
这次自己信誉只怕要受损了,拍卖商心头苦笑。
到了这个时候,拍卖商只好单调而反复地喊着:“九毛一次……九毛两次……九毛三次——成交!”他一使劲,把小孩从拍卖台上推了下去,差点让他摔进老乞丐怀里,“把他带走滚开!”
辛唐人警告说,“开一张单子。”
拍卖商憋着一肚子气,在一张早已为第97批货物备好的表格上填上价格和新主人的名字。老吉姆付了9毛钱。晨飞静静地站在一旁,只要一走远,立马逃走。这时双方都忙着交割,他趁机休息了一会儿,储存体力。
老乞丐好像看都没看他一眼,伸出手臂,一把便抓住孩子一只踝关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老吉姆挺起身子,将一只手搭在晨飞肩上,把他当成了一根拐棍。晨飞感到有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力气很大。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个老乞丐居然这么谨慎!
在孩子搀扶下,老乞丐走到辛唐人跟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好心的先生,”他声音沙哑地说,“我和我的仆人谢谢你了。”
“不要客气,没有关系。”辛唐人挥了挥手帕,意思是叫他们回去。
从广场到老吉姆住的小棚子还不到一里地,但是走完这段路,他们却花了很长时间。老人把孩子当成了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这种走法,甚至比他双手单膝着地的爬行速度还要慢。
因为他们往前赶路,别人也在川流不息地走动着,所以他们常会被来去匆匆的行人挡住去路,每到这时,老人就需要孩子帮忙,把要饭碗伸到过路人的鼻子底下。这样一来,他们前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一路上,老吉姆没有多说话。不过他已经用多种语言试探过这孩子,结果一无所获。他察觉到这孩子不止一次听懂了他说的话,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用语言跟孩子交流的念头,只用手势和其他动作表达他的意思。如果孩子现在还不能用语言跟他交流,老吉姆打算尽快教他学会使用一种共同语言。不过,老吉姆不是个心急火燎的人,他从不着急,他是一个用长远观点来考虑问题的人。
老吉姆的“家”就在老竞技场下面。以前梅克伦的皇帝都曾命令建造一座更大的竞技场,但只部分破坏了这个老竞技场。随着战争的爆发,建造竞技场的工作也就中止了,以后也一直没有再进行下去。
当下,老吉姆把小孩领到了这块荒凉的地方。路面上高低不平,老人没有腿,只能爬行,十分吃力,但他的手始终没松开孩子。有一次,他只抓住孩子的围腰布,孩子一挣扎,差点把这件惟一的衣服扯掉,幸好老乞丐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从那以后,他们走得更慢了。
他们来到一条黑乎乎的被废弃的道路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地洞。小孩只好带头下了黑洞。他俩爬过碎砖瓦砾,来到一条黑暗而又平坦的走廊。接着再往下走去,来到老竞技场下面的一个演员棚。
他们摸黑走到一扇精致的门前,推开门,老吉姆将孩子推进屋里,自己也跟着进去,然后关上房门,拇指一摁就上了锁,再揿一下开关,点上油灯。“好啦,孩子,我们到家啦。”
晨飞看着傻了眼。眼前见到的却超出了他的想像。这是一间朴素精巧的小起居室,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家具不多,但够用了。孩子惊讶地看了看四周,感到房间虽然简陋,但还是比他以往住过的那些地方要好些。这个老乞丐不简单!
老乞丐耸着肩膀拐到一排架子旁边,放下自己的要饭碗,然后拿起一件结构复杂的东西。直到老乞丐脱掉衣服,把那件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装到另一条腿上时,晨飞立刻明白了。这是是一条做得非常精致的假腿,简直跟真腿一样灵活自如,这不像一个老头能有的。
老人站了起来,从箱子里取出一条裤子,穿在身上。乍一看,老人几乎不像是个跛子了。“过来!”他用大陆通用语说道。
晨飞没有动。老吉姆又用其他语言重复了这句话,然后耸了耸肩,抓住孩子的手臂,把他领进后面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小,是当厨房、盥洗室用的。老吉姆倒了一盆水,再给孩子一块肥皂。“洗一洗吧。”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孩子一声不吭,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老人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把板刷,好像就要动手给孩子擦身了。但是,当板刷硬鬃毛就要触及孩子皮肤的时候,他又停住手。他用国际语和银河系英语反复地说着一句话:“你自己来洗澡。”
孩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脱去衣服,慢慢地在身上擦起肥皂来。
见到孩子开始洗澡,老吉姆说一句“很好”,顺手捡起孩子脱下的脏围腰布,扔进一只空桶,再给他拿来一条毛巾,然后转向灶边,开始准备做饭。
过了几分钟,他回头一看,孩子不见了。
他不慌不忙地走进起居室,发现孩子光着身子,湿淋淋的,正千方百计地想打开那道房门,孩子发现了他,更起劲地拨弄起门锁来。老吉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用一个大拇指指了指里面的小房间,说:“先去洗完澡吧。”
我草,那个锁的工艺也太好了点。晨飞叹了口气
他转身走了,晨飞悄悄地跟着他。他已经认命了。
老吉姆给孩子洗好擦干以后,把原来炖过的食品再放到炉子上,点了火,然后打开食橱,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和几碗剩菜。现在孩子身上完全洗干净了,只是看上去浑身伤疤,皮青肉肿,还有新旧伤口、刀口和溃疡。“别动。”老吉姆说了一句。
晨飞感到很痛,开始扭动起来。“别动!”老吉姆又用亲切而又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拍了他两下。孩子心情放松了许多,只是在给他上药时还有点紧张。老人仔细地看了看孩子膝盖上的旧溃疡,然后哼着小调,又朝食橱走去。
过了一会儿,老吉姆把大碗大碗的炖鱼、炖肉放到起居室的餐桌上,先把自己坐的椅子和桌子放好,再给孩子垫了个箱子,让他可以坐到箱子上吃饭。接着,他又拿出一把新鲜青滨豆和几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还端上一碗汤,说:“汤来了,孩子。过来吃吧。”
晨飞没有吃饭,他只是看着老乞丐。
老吉姆放下刀叉,说:“你怎么啦?”
“哦,我明白了。”沉思一会他站起来,先稳住身子,这才走到门口,然后在晨飞目瞪口呆之时把锁打开了,接着回过头对孩子说:“门不锁了,你要么吃饭,要么就走。”他用几种语言重复了这句话,发现孩子懂了他的意思——在他用他估计最可能是这个奴隶的母语讲话时。老人感到很开心。
不过他暂时不理会语言的事,再回到桌子旁边,轻手轻脚地重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勺喝起汤来。
孩子直了直身子,突然离开了箱子,跑出了家门。但是老吉姆没有追出去,仍旧继续吃饭。那扇门半开着,屋里的灯光微微地照亮了外面黑乎乎的走廊。
晨飞仔细的在屋外观察老人,现在一个人离去很可能还会被当成逃奴抓回来,但是跟着这个老人也许是个不错的决定,沉思了一会,只看着老吉姆慢慢悠悠吃完了这顿美餐,他也不朝门口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剔着牙。他不扭头也不转身,只是用一种他认定可能是那个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说,“你要过来吃饭吗?要不我把饭扔掉?”
孩子没有回答。“好吧,”老吉姆继续道,“如果你不想过来吃饭,那我只好关门了。”他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我再最后说一遍,”他加强了语气,“我晚上不开门了。”
就在门快要合上时,晨飞冷静下来,终于说话了:“等一等!”
不出所料,他使用的语言正是老吉姆猜想的那种——说着便冲进房间。
“欢迎你。”老吉姆平静地说,“那,这扇门就不关了,万一你改主意,还可以再出去。”他叹了一口气,“依我的想法,我是不愿随便把什么人锁在自己家里的。”
“不用了,我不会逃跑的。”晨飞坐下后,趴在食物上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像生怕被别人抢去似的,眼睛还在继续观察老乞丐。老吉姆坐了下来,看着他吃饭。
开始那种疯抢似的吃饭速度现在已经慢了下来,但是,直到嚼碎咽下最后一块炖肉、最后一只大面包和最后一条滨豆为止,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咀嚼和吞咽。最后几口好像是拼着命咽下去的,但他毕竟还是咽下去了,接着又坐直身子,眼睛看看老吉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吉姆也对他笑了笑。
“你是什么人?你不像个乞丐。对了,你可以叫我晨飞。”
可是不一会儿,晨飞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见他脸色发白,接着又有点儿发青,一串口水从他嘴角里不停地流了下来——不好,他真的出事了。
老吉姆立即走了过去,想紧急处理一下,以防止病情恶化。“吃太多了!这个孩子应该已经饿了几天。”,马上走进厨房,拿来了抹布和提桶,先擦干净孩子的脸,然后严厉地告诉孩子待着别动,这才把石板地上的呕吐物打扫干净。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厨房里拿来一点儿清汤和一小片黑色面包,对孩子说:“把这片面包放在汤里泡一泡,然后再吃下去。”
“最好还是别吃了。”
“吃下去吧,这样你就不会再生病了。你肚皮已经贴到脊梁骨上了,我就应该知道不能给你吃大人的饭量。”
孩子抬起头望了望,下巴还有点儿颤抖。接着,喝了一口汤。站在一旁的老吉姆看着他吃完了给他准备的清汤和大部分面包片。
“很好,”老吉姆最后说,“就这样吧,我要去睡了,孩子。再问一次,你的名字叫什么?”
“晨飞。”
“‘晨——飞’?,真是一个怪名字。你可以叫我‘老爹’。晚安。”他取下假腿,一蹦一跳地走到架子旁边,把假腿放好,然后又蹦到自己床上。这是一张舒适的床,其实不过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块硬垫。他在床上往墙边蜷缩着,给孩子腾出地方。“你来睡觉以前把灯关掉。”说完,他合上眼睛,等着孩子上床睡觉。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好长时间过去了,他听见小男孩走到门口,把灯关掉了。老吉姆静静地等待着,想听听有没有开门的声音。结果没有听到开门声,相反却感到床垫陷了下去,他知道孩子爬到床上来了。“晚安。”他又说了一句。
“晚安。”
老吉姆快要睡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晨飞在剧烈地抖动。他从孩子背后伸过手去,摸到了他瘦削的肋骨,轻轻地拍了拍,然后搂住他抖动的肩膀,把他的脸拉到自己怀里来。“没事了,晨飞,”他轻轻地说,“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事了。”、
晨飞在这个老人的怀里能感觉到安心,成年人的心在经历这么多磨难后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老吉姆搂着他,就这样,一直搂到晨飞睡着了才放手。
这只是磨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