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河畔,玉心屋。夜色静谧,夜鸟偶尔幽啼。
此刻,落星河眉端几乎拧出水来:“月音,侍女睡在卧房,而作为主人,我睡柴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落星河拧着眉,尽量以理服人。
玉心屋虽然外表看来只是一间茅屋,不过内部装饰却处处精致典雅,可见心儿造物花了诸多心思。月音端坐在卧房玉床,手抚绫罗锦被,虽然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衣,依然难掩天姿国色,眉目间,灵气婉约,淡紫秀发似有荧光。她默不应声,以静制动。
落星河又道:“既然你是王室出身,就更该知道礼法。你这样反仆为主,让我很为难。”
月音按捺许久,终于发声,语如莺啭燕舞,却带着恨恨道:“我又是打扫房间,又是种那种烂白菜!我很累,我就要睡这里,你若真觉得自己是主人,就要为侍女提供住所!”
“打扫?种菜?你把房间和菜地都变成了废墟……心儿还在生气呢!”落星河摇了摇头:“月音,你已是十三四岁的姑娘,赖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这有伤风化,算主人我求你了,去睡柴房吧!我可是平生都没求过任何人!”
月音悦耳的声音极恼恨:“什么柴房?你欺人太甚!那明明是厨房!只是灶台,加之一堆柴火!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落星河尴尬笑了笑:“我们小户人家就是如此,茅屋分两间,这卧房外就是厨房——不过既然堆着柴火,肯定也可以称为柴房,你可以睡在柴火上。”
月音眼眸泪光泛动:“你可以把我的尸体放在柴火上,当作柴火烧了也无妨。只要我活着就不会遂你心愿!”
落星河迷蒙着双眼:“月音,你这是何必。把你当作柴火未免太浪费了,何况看你又不肥,也点不燃多少火……夜色深了,乖乖听主人的话,把床让给我!我的耐心真的用尽了!”
月音嘟着小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绯红道:“哦?你说了这么久,真是伪君子!莫非是想要我提议——侍女侍寝?不如就一同就寝如何?”
落星河一愣,无奈道:“月音,你贵为一国公主,这么不害臊的话也说得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月音的小脸像火一样燃烧起来,讷讷道:“你、你真的敢过来?”
落星河茫然道:“为什么不敢?你是我的侍女,怎么使用都可以……多亏你提醒我,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一起睡吧,月音。”落星河说着走到了床边,作势解开腰带。
月音惊恐地忽闪明眸,婀娜娇小的身躯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落星河已经缓缓坐在床边。
“喝!”月音趁其不备,一掌袭向落星河肋下!“砰!”却被一道无形巨力反弹,小手被震得极度酸痛!落星河无动于衷,继续像模像样宽衣解带。
“哼!”月音抚摸一下自己隐约红肿的小手,一跃下床,嘟着小嘴,眼角泪水滑落,跑出了玉心屋。
“早知如此容易解决问题,何必费那么多唇舌。”落星河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
“主人,你未免太没风度,而且,你不担心月音一个人危险吗?”心儿倏忽现身,青莲一般亭亭玉立于床畔,眸间尽是探寻。
落星河笑了笑,迷糊道:“心儿,放心吧,她离不开我,马上就会回来……晚安,心儿。”
心儿犹疑道:“主人,你为什么不让我再造一间茅屋,这样,岂不是更好……”
落星河闭上了眼睛,笑道:“你不懂,就像征服剑灵一样,要因人而异……心儿,睡吧,你不要再借机偷看我。”
心儿脸颊一片绯红:“主人,嘴贱!你哪里还有一点剑尊的样子……晚安。”说罢一旋身,化为玉心剑,悬浮在落星河床头,散发出幽幽绿色光芒,绿芒渐渐形成一道幽绿光幕,笼罩着落星河,剑气丝丝缕缕,缭绕周转……
……
“当当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掠过窗扉,忽然传来敲门声,“有人吗?”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落星河起身,将玉心剑敛入虚空。然后应了一声:“进吧!”
“咿呀!”茅屋竹门声响,停顿片刻,竹门外冷冷的声音却道,“请出!”
“请进!”落星河只有也加了一个请字。
“请出!”竹门外冷冷的声音更响亮喊了一句。
落星河一皱眉:“你这人,果然是脑子不太好,我这么大度让你进来,为什么非要让我出去呢?”
竹门外声音略有一丝尴尬:“恐有不便,唐突佳人。”
落星河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出了卧房,果然,厨房柴堆上蜷缩着一位楚楚可怜的绝色佳人,此刻恐怕正在噩梦之中,眼角兀自挂着晶莹泪珠……落星河瞥了月音一眼,轻轻推开玉心屋的竹门。
竹门外一人怀中抱剑,一袭青衫,正气凛然,表情冷酷,正是许平生。
见落星河推门而出,许平生“扑通”一声跪地,眼眸中星光闪烁。
落星河心里暗道一声,麻烦!他笑了笑:“许兄,你怎么找到我的?”
许平生冷冷道:“循剑气而来。”
落星河俯瞰了一眼许平生:“来便来,送点礼就好,为何行此大礼?我可没钱施舍给你。”
许平生嘴角一颤,尴尬道:“您说笑了!我思量许久才终于明白,您的剑气,若有若无,这才是至高境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虚无剑气?如此说来,您果然是九千重剑仙,那么击败天元王自然轻而易举——请您收我为徒!”
落星河一愕:“许兄,你领悟不凡,不过你脑子果然不太好,我剑气若有若无,那是因为我此刻元魂受损,剑气难聚而已。你错了。”
许平生一愕,抬眼望着落星河:“不可能!许平生相信自己的判断……”
“哈哈哈!有自信。”落星河笑了笑:“不过,你确实错了!九千重算什么,虚无剑气算什么……你可知道万重剑仙?可知道至尊剑气?”
许平生闻言,凝眉俯首,鼻尖点地,真挚道:“许平生,平生只此一跪!请剑仙收我为徒!”
落星河一挥袖,踱步到了烟河岸:“许兄,脑子果然不太好,我只是随口说说,骗你的。”
许平生也瞬间挪转身形,再度跪伏于落星河身前,不言不语,只跪。
落星河躲,许平生再度跟随……躲,随……
往复数次,落星河最后坐在玉心屋前的竹椅上,无奈道:“起来吧。”
许平生闻声喜形于色,声音却依旧冰冷:“剑仙,您是收我为徒了吗?师父……”
落星河摇了摇头,揶揄道:“你先起来,你不知道人跪伏于地的时候,从上面俯瞰下去,很像一条狗吗?”
许平生闻言不禁一愕,面色更加冰冷,神情尴尬,一时又不知所措。
这似乎让落星河颇为开心,他笑了笑,又道:“呵呵,但我觉得许兄不是狗,而是一个侠客,那就不需跪,先起身。”
许平生唯有起身,声音虽然冰冷,但言辞恳切:“许平生嗜剑如命,心中正气,唯愿仗剑天下,诛妖屠魔,扫尽不平,奈何修为所限——还请剑仙成全!”
落星河淡淡道:“听闻你是星曜榜榜首人物,这是何意?”
许平生态度谦卑,却依然面无表情:“您见笑。星曜榜不同于官方认可的乾坤风云榜,不外是民间百姓推举的侠义人物排名,最多代表了未来潜力。何况若说实力,我实在有负榜首之名——只是许平生向来喜欢仗义扶危、打抱不平,所以得百姓一些错爱。”
落星河点了点头:“许兄,虽然你的脑子不太好,但我很赏识你。只不过,见你留着青胡茬,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年纪似乎比我还长两岁的模样,做徒弟未免太不合适,你再一口一个‘您’的称呼我,这很不妥,不妥……”
许平生见事情有转机,寒眉间终于有一丝喜色,忙道:“剑仙成全,只要能点拨我修炼剑气,为奴为仆,许平生都无怨言。”
落星河匆忙摇了摇头:“那就更不妥,我已经有了一个侍女,就是你看到正在睡觉的那个姑娘——竟然起的比主人还晚。许兄,不如,你做我师父如何?”
许平生闻听此言,怀里抱着的剑差点跌落在地,嘴角又是一颤:“剑仙,这是何意,许平生不敢。”
落星河笑道:“这有何不可,你很胜任。不过,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我缺少一个花匠师傅,做菜的师傅,跑腿的师傅……如何?”
许平生面色冰冷:“剑仙,莫不是就喜欢调笑在下……不就是打杂嘛,许平生自当接受。”
落星河惊讶道:“不,这绝不相同!你还要负责和我一起喝酒,以及保护我。”
许平生原本冷峻的脸上,此刻已经寒如冰晶:“请剑仙明示……我还是不太明白何意。”
落星河凝眉略作思量:“想起来了,我想说的是,许兄和我就是互相帮助的朋友关系……你明明心切有求于我,还故作冷酷,这幅不卑不亢的姿态,还真是可爱。”
许平生嘴角颤了又颤:“多谢剑仙谬赞——不过,在我看来剑仙才真的有些脑子不好,语意不清!做朋友便做朋友,何必拐弯抹角。而这可爱一词,乃是形容女子为妙,用在许某身上,太过可笑。”
“哈哈哈!”落星河朗声一笑,“怎么,终于按捺不住,流露本性了?许兄如此便好,和我不必拘谨,你我兄弟相称。至于说你脑子不太好,你不喜欢我不说便是。其实你要感到荣幸才对,至少你还有资格让我评价你的脑子,这已经实属不易。”
许平生似乎已经对落星河的轻狂语境有了免疫,嘴角不再颤动,他一抱拳,朗声道:“那么,落兄,在下真是荣幸之至,还望多关照。我也不妨坦言,对你这种绝巅之人,最不能拒绝许平生。”
落星河一愕:“哦,此话怎讲?”
许平生挤出一丝微笑,不过挂在冷酷的面庞上,倍感突兀:“你缺少一个真正的敌人。唯有我这种天资卓越之人,才有可能超越落兄,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击败你,报玉烟城之耻,为此我宁愿恳求于你,而你也一定会答应。”
落星河仔细打量了许平生一眼:“好吧,许兄,我竟然也会看错人,你的脑子,其实还是很好的。我答应助你修炼,不过,你是否天资卓越,那就难说,试过才知。”说着,落星河衣袖一挥,手中多了一块巴掌大的白玉石,“这是万剑天之上的一颗剑意灵石,你用最大剑气攻击它。”
许平生点了点头,凝眉拔剑,“当!”寒光一闪,剑归鞘。
落星河淡淡道:“许兄,潇洒。不过,剑意灵石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