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星夜抚琴,公子执剑于畔——只是这佳人公子有些相看两厌。
月音越发鄙夷许平生,而许平生则对月音越发不屑。
但他们彼此,尚有些互相担忧。
许平生担忧,小公主不善战斗,如何应对强敌?
月音担忧,这个没用的打手此刻目不能视,便更加没用——或许,环伺的坏人,听听琴曲,心中感动,便会回还?这种幻想月音也知道只是幻想。
第一波敌人,依然是黑衣人,事实上他们在俗世之中,也算身手不凡。
许平生轻舞寒星剑,引动一式七星云阵,虚空中七道星光天陨,七道符光一闪即逝——整座庭院已然变成了许平生的领地,他可以感应其中任何位置,可以瞬移到任何位置。他只要确定一件事,除了房间中一坐一卧的两人,以及庭院中的月音三人之外,其它位置,都是敌人。所以,而今的许平生,即便蒙着双眼,寒星剑舞,幽蓝撩动,剑气如霜,最终还是轻松解决了这些小喽啰。
只是小喽啰,最大的优势在于,很多,很多……解决了一波,还有第二波。而且一波比一波攻势更加凌厉,因为他们总是相信,经过前面的车轮战,自己这一波,定然可以杀死这个盲人——这也不是许多人合伙欺负盲人,只是行善,帮助盲人解脱而已。
渐渐,许平生的姿态越来越不优雅,简直可以称之为狼狈。不过脚踏七星云阵,纵然狼狈,却始终还是能够剑不沾衣——这个盲人,似乎怎么也杀不死……只是这个盲人,也完全无力顾及他担忧的小公主。
……
悠悠琴音,戛然而止。
因为月音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无心继续抚琴的人。
来者是个魁梧的男人,约三十岁模样,胸襟半裸,露出健硕肌肉,仿佛小山一般伫立在庭院中,阔嘴大耳,浓眉硕鼻,但眼睛却像似不属于这张脸一般,犹如绿豆大小,其中再度闪烁出淫邪的光泽——便是这种诡异粗鄙的感觉,让月音很是反胃,甚至连抚琴的心情也没有。更何况,来人怀中还抱着一柄剑,这柄剑,似乎比这个魁梧的男人还要巨大,剑身湛蓝,隐约流水轰鸣——这柄剑仿佛随时会将琴与抚琴的月音一分为二,月音更加不想抚琴。她此刻有些想要逃回房间,安静睡觉,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
“你可是月音公主?”魁梧的男人,声音粗旷,眨着绿豆眼,倒是礼貌一躬身,那柄巨大的剑,就仿佛擎天之柱一般,将要坍塌——随着他起身,便又扶正,“在下平陵郡莫一山。”
月音俏目冷冷注视着莫一山:“公主?我只是寻常人家的可怜侍女罢了。”月音忽然间有了成长,此时竟然学会内敛,硬生生把“那还不给本公主跪下”憋了回去,换成了否认。
可是对方不买账。
“哈哈哈!”莫一山朗笑起来,绿豆小眼睛,已经完全从脸上消失,“月音公主,何必隐瞒身份——姑且不说月音公主这般独一无二的典雅气质,便是这味道,如何能瞒人?”说罢,莫一山嗅了一下,一脸陶醉。
话意似乎是称赞,但月音此刻几乎想要自残双目,对方恶心的姿态简直比夺目舍的灼热光耀更具杀伤力!她强忍着反胃,不言不语。
莫一山陶醉罢了,兴奋道:“莫一山不才,乾坤风云榜第十六位,据说月音公主则是第四十九位,这自然也是有诸多人情水分……我想说的是,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想必月音公主心知肚明。对我来说,月音公主比屋内落星河,重要得多——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跟我走,而后随侍我左右;二是,我废了你的修为,带走。我不赞同第二个选择,因为剑刃无情,我怕浪费了公主的玄血灵髓!”
月音强忍听完莫一山一番话,最在意的却是最后四个字,她故作淡然:“玄血灵髓,是什么?”她自然知道玄血灵髓是什么,她只是想聊以迷惑对方……
可是对方依然不买账。
莫一山近前一步,越发兴奋:“玄血灵髓之体,万年不遇——即便玄灵之体与曜氏龙脉相结合,能蕴育出玄血灵髓的几率也是极低。曜龙霆以为这个秘密恪守很好,却瞒不过有识之人。每个人,尤其是男人,有谁不想得到月音公主?”莫一山小小绿豆眼此刻仿佛如星辰般璀璨流光,只是流露出的却是淫邪之光,他又嗅了嗅,“月音公主瞒不得我,我不单仗剑,也精于炼药,这种味道,简直能让人醉死——今日在此与月音公主相遇,这简直是我此生最大幸事。还请月音公主回答我,如何选择?”
既然瞒不过,月音整理一下情绪,俏目一凛,樱唇轻启,恨恨道:“无礼之辈!你还没有资格对本公主如此嚣张!我只知道一点,你不能让我死——那么,你要提防我杀死你,还要提防我或许一时不开心,杀死自己。”说罢,月音婀娜起身,金光龙剑在握,剑指莫一山。
莫一山一愕,他心中本觉得对方不过是自小被人纵惯溺爱的小公主,吓唬几句,或许就能乖乖就范,但月音显然不是他想象那么简单——这反倒说明,莫一山太过简单,他脑子不太好。
此刻莫一山并不想真正和月音动手,反而有些为难,他率先现身,本欲速速劫掠月音而去,但他顾虑颇多,他不想与月音正面冲突,以免无法全力应对暗处之人。
月音显然也不想动手,她并不喜欢战斗,更何况,自己定然不是莫一山对手——月音仗剑与莫一山对峙,顷刻间她发现自己脑子似乎比自己想象还好,她想到了一条妙计。她忽然笑了笑:“好吧,我便随你走。但是,是你要每日好生侍奉于我!”
莫一山的绿豆小眼睛一眨,喜形于色,他不太明白月音忽然间的转变,但至少知道这很妙,谁侍奉谁,而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他得意笑道:“莫一山也并非表面这般粗人,我定然对月音公主呵护有加,好生侍奉。那么,月音公主,请。”莫一山也变换了一副客气腔调,便欲带月音离去。
……
“啧啧啧!莫一山,你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我简直不忍再听。”忽然,一道身影拦在莫一山身前。
来者一袭蓝衫,是个三十几岁的儒雅公子,仪表端正,面色略显苍白,最惹人注意的恐怕还是他的身材,个子不高,且极瘦,仿佛一阵夜风就能将他吹向天边,他衣袂轻轻飘动,却并未被风吹走,反倒是显得格外坚定,即便面对高出自己一倍的莫一山,隐隐尚有一丝威压。
莫一山绿豆眼一瞪:“李顾言,你有多远闪多远,我知道今夜你也在,不过,你不要自不量力!既然第十六位在,第十七位,永远只是第十七位!哈哈哈!”莫一山手中擎起巨剑,虽然嘴上张狂,却是一脸肃然以对。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月音,终于有所领悟,原来这个小公主,刻意示弱,就是为了令李顾言早早现身——女人,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罢!他也清楚李顾言迟早现身。一位之争的这一战,无可避免。
李顾言更善于潜藏,他见莫一山按捺不住,先行现身,本想坐等莫一山和月音斗到酣处,收渔人之利……可是,月音竟然顺从莫一山,似乎真的要离去。李顾言不得不现身,他必须将战场控制在这座怀南王府。
李顾言邪狞笑了笑,笑得如人一般,有些萧条:“莫一山,你我同门炼药,玄血灵髓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今夜,就休怪我无情,看来只有杀了你。”说罢,手中多了一柄短剑,一尺剑锋似有流风,隐约呜咽……
此刻,对峙的两人,一高大魁梧,一瘦小不堪,剑气撩动间,却是不相上下……他们谨慎互相提防,都在寻找最佳出手时机……
而月音嘴角不屑一笑,再度端然而坐,悠然道:“你们之间,胜者再来觐见——还有,都要小心,不要伤到我。我的血可是极其珍贵。”
莫一山与李顾言不约而同恨恨瞥了一眼得意的月音,心中同时盘算的是:小公主,一会儿再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