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神秘。似乎更多故事,总在夜晚发生。
万籁俱寂,天地入梦,但总有些人醒着。夜色掩映好行事。
落星河元魂遁体第二夜,天将入夜。在落星河房间,四个人围桌而坐。
无影,许平生,秦宇火,月音。他们默默无言,因为食无言。
片刻,月音终于第一个难以按捺,明眸流光,嘟着樱唇,摔下碗筷,颊畔紫色秀发轻颤,她悦耳的声音充满了不悦:“这么难吃……本公主,宁可不吃。”
秦宇火闻言也撇着嘴,丢下碗筷:“我同意。”
无影娥眉微颦,也轻轻放下碗筷,并不言语。
唯有许平生,手中捧着碗筷,依然吃得香甜。碗中白粥,但粥中有黑糊——桌上一碟小菜,菜不知名,总之极丑,极涩。他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慢慢吃到最后一口,然后冷冷道:“秦宇火,收拾碗筷。”
“我!”秦宇火一愕,极其不悦道:“凭什么啊?再说,我可不会做这些女人做的粗活!”
许平生横眉道:“就凭我是你的师父,我命令你收碗筷。如果不满,你可以和这两个女人表达。”女人二字,许平生说得很重,意味深长。
秦宇火讷讷望了望无影,这位刺客姐姐,压根不能惹,又望了一眼月音,这位小公主,也还是不惹为好——最后他还是望向了许平生:“我还是觉得,应该谁吃得多,谁收拾!”
许平生不以为然:“吃也是一种修炼。我并非不知道自己做得难吃,但出于对食物的尊重,我一定不会浪费一粒米,一叶菜。更何况,总比你们这些自小锦衣玉食,却不懂烟火之人要好些。多说无益,收拾吧,尊师重道。”
在尊师重道的大义逼迫下,秦宇火皱着眉,开始收拾碗筷——待他成功将桌子收拾干净,共打碎了四碗一碟中的,三碗一碟,至少还保全了其一。也算幸事。之后,他一脸郁闷便到演武场练剑。
秦宇火自然是自小锦衣玉食,他自幼丧母,秦广更是加倍溺爱。这一点,和月音颇为相似。秦宇火为人磊落,心胸正气,豪放不羁,并没有太多富家公子的坏脾性——只是忽然认个奇怪的冰人当师父,还要处处被驱使,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远远超乎了他心理的承受力。世事难料,一向宠爱自己的爹莫名其妙无影无踪,一夜间,郡卿府变为怀南王府,剑仙入主,还封自己为一品地卿王……对剑仙,秦宇火自然是推崇敬仰,可是对剑仙驱散所有下人的举动,他并不太理解……
有替人收拾碗筷的地卿王吗?岂有此理!思虑间,手中嘤红剑气更加灼热……夜幕之中,宛如火龙,猎猎翻舞……
来了!忽然,秦宇火心中暗道一声。此时,四面剑气凌乱,杀意浓。
秦宇火此时怒气正无处宣泄,嘴角一掠,微微一笑,小爷今日便要开杀戒了!既然做了剑仙的地卿王,便要尽忠职守,成王之命。
“当当当!”剑锋相撞,秦宇火嘤红挥处,格挡了七柄长剑……
七个黑衣人现出身形,手中各执一柄青霜寒剑,他们一例黑纱蒙面,身形高矮胖瘦不一,不过眸子中,均是杀气腾腾。
其中一个身材比较魁梧之人,似乎是头领,打量了一眼秦宇火,对其他人道:“走,不用理这小子,他不是落星河,他太弱。”说罢,黑衣人便一一转身,即要离去。
秦宇火一愕,随即浓眉紧锁,一纵身便拦住了七个黑衣人的去路,面色带笑,笑意狰狞:“就凭你们?还没资格见到怀南王,我弱不弱,一会再说。”
“老七,你留下对付他!”黑衣人头领瞥了一眼秦宇火,不屑道。随即六个黑人纵身便跃上屋檐,只留下一个黑衣人与秦宇火对峙……
“啊呜哇!啊……”然而,几乎在六个黑衣人跃上屋檐的同一瞬间,身后便传来了鬼哭狼嚎——惊愕回头,老七,竟然燃烧了起来!堪堪一剑,秦宇火的剑气包裹着这位老七,烈焰剑气,不伤主人,但却伤敌人,顷刻间,老七已经不是老七,而只是一堆灰烬……
屋檐上的六个黑衣人均都面色大骇,便又纷纷怒气冲冲跳将下来,将秦宇火围在中央。
“小心,他的剑不简单。”黑衣人头领叮嘱道,显然,他还是觉得秦宇火太弱,强的只是剑而已。
但秦宇火的理解是,剑就是人,人就是剑,对方这种划分,已经证明,他们才是无知弱者!
于是,不消片刻……红龙六声啸,地上便又多了六堆灰烬!
秦宇火邪狞地擎着嘤红剑,周身红芒闪耀,剑气纵横……而此时,演武场拱门外尚有三个人,正是羽扇纶巾的狂二,披散长发的狂三,一脸蜡黄的狂四——虽然并非同路中人,但平素里与秦宇火有些交集,今夜本是匆匆前来厚着脸向这位星曜榜榜眼人物求救,结果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三双眼睛均是无比惊恐,堪堪腿脚乱颤……
秦宇火斜睨着拱门,沉声道:“我的嘤红,依然焦灼,想要焚烧!”
“啊!”原本犹豫要不要逃走的狂家三兄弟再也没有一丝毫犹豫,齐刷刷转身仓惶而逃。但秦宇火已经一身赤焰怒腾,拦在了他们面前,三兄弟俱都一脸惊悸悲戚,堪堪是狂二反应最快,强挤出一丝苦笑:“秦、秦兄,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更不会四处跟人说你是妖怪!我们保证,我们保证!”
“保证,保证……”狂三、狂四也忙战战兢兢纷纷表态。
秦宇火不屑道:“你们用什么保证?我觉得你们死了就是最好的保证。”
“咕咚!”狂二扯着狂三、狂四齐刷刷跪下,大声道,“秦兄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们平日只是游手好闲了些,也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你不能滥杀无辜啊。”
“哈哈!”秦宇火剑气骤然收敛,面色瞬间宁和,恢复翩翩公子风采,“还以为你们姓狂,到底多狂?吓吓你们而已——我可不是妖怪,只是剑气强横了一些而已!”
三兄弟闻言,面色犹疑,不过打量了一番秦宇火平和的面色,随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纷纷一脸释然起身……狂三更是一跃而起,披散的长发已然凌乱,平素里他倒是从大哥那里听闻过许多剑仙之事,自己也像模像样以剑客自居,闻言不禁有些兴奋:“秦兄,你是说刚才的火光,这个火焰、火龙,都是你的剑气——真是了得,不想秦兄已经如此修为!佩服佩服!我看定然比那个徒有虚名,霸占榜首冷冰冰的许平生强上百倍,他就是个总欺凌弱小的人渣。”
“他现在是我师父。”秦宇火淡淡道,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甘,无奈,愤然,认栽……
三兄弟听见秦宇火这句话,表情更加复杂,诧异,惶恐,窃笑,无所谓……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准备说重点,三兄弟忽然再度都“咕咚”跪下,狂二悲戚道:“我们此来是有求于秦大侠,我家兄长遭人暗算,而今被天都走狗掠走,唯有秦大侠有此侠心与能力,若秦大侠肯仗义相助,我们兄弟三人万死不辞!”
秦兄,瞬间变成了秦大侠,这个称呼秦宇火倒是一向受用,对方言辞谦恭诚恳,他也便不好太倨傲,一愕之后说道,“你们起来吧。狂二,你是说狂剑被天都之人掠走?”秦宇火思量间,又问道,“可是,如果对方连他都能掠走,我又能如何?”
三兄弟缓缓起身,狂二恨恨地瞪了一眼狂三,道,“这个,其实这些人并非多么厉害,只是三弟一时糊涂中了奸计,在兄长酒中下了毒,这才让对方得手——相信,以秦大侠能力与身份,若挺身而出,定然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您一向行侠仗义,总不会见死不救,何况我家兄长与你也有些交情……时间紧迫,他们此时应该尚且未出城。”
秦宇火俯瞰了一眼跪伏的三人,又冷冷瞪了狂三一眼,心道,这狂三定然又是为了偷狂剑的铸剑宝鉴,有弟弟若此,也堪堪是狂剑的悲哀……不过,也由此可见,这狂剑对三个弟弟何其重要,若狂剑不在,恐怕他们便真的只能沦为市井贩夫走卒、流氓无赖……他沉吟片刻道:“好吧。不过你们不要寄托太大希望,我而今剑气不足,只能说定然全力而为。”
“秦大侠,大恩不言谢……请,快马已备好……”兄弟三人一躬身,匆匆在前引路。
所谓艺高人胆大正是如此,更因秦宇火心性单纯,不曾顾及其它,他紧急召集一支戍城卫队,率众踏马而去……事实上,还好,也并无其它。
而这一夜,怀南王府,中庭,此时形式却有些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