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心儿宛如一朵翠莲,盛开在白茫世界,她如此渺小,又如此显眼,她峨眉微蹙,凝望着塞北汪洋,幽幽道,“时不与我,我们时间无多。”
落星河一袭灰衫,伫立在洋面惊涛间,宛如磐石,巍然不动,他低声道:“后事难料,但此时,我无法袖手。”说罢,落星河身后倏忽悬浮出一柄古朴木剑。
“主人……”心儿犹疑道,“主人拯救此间浩劫,虽是善举,不过定然虚耗剑气,这许久以来的积聚,便失去意义,又将如何应对万剑天强敌?”
落星河笑了笑,笑意张狂:“无妨,因缘际会,早有定数。创造因果的同时,我也只是在遵从宿命!”他的笑容有些黯淡,转而化为失落,“但死去的世界,却无法死而复生,轮回是苦。何为时空,即便是我,也不尽知。”
“主人。”心儿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一切依从主人便好。”
“轮回!时空之遁!”落星河大喝了一声,随即身后的木剑骤然散发出大道符光,万彩缭绕,随即浩渺剑气冲天而起!
整个塞北,甚至整个尘世大陆,都感觉到了北方一阵天地异动,所有人修仙者惊悸眺望着北方,他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否能够拯救即将失去意志、失去家园的他们!
这是每个人,本能的期望!纵然自己不能救世,但期望真正的救世主能够现世,振臂一呼!
浩渺剑气不断弥漫时空,与末世天洪一般,几乎一瞬间便充斥了尘世大陆!剑气丝丝缕缕渗入汪洋之中,浩渺无垠的汪洋开始化为水雾飘渺蒸发,汪洋大陆渐渐变成了雾霭大陆!
万万顷水雾,天与地白蒙——忽然,应和着飘渺剑气的流动,仿佛时空中每一粒尘埃都在震颤!整片大陆都在轻颤!
“嗷呜!”与此同时,一声震天怒啸,一条万丈金龙自大陆中央,天都城方向冲上云天!
几度盘旋,龙首婉约伫立一人!
随即,天空黑云顷刻弥漫!一条万丈黑雾巨龙,亦腾入云端!双龙交汇,龙威咆哮!
天地更加剧烈震颤!
“哗哗!”一声剧烈轰鸣,似乎蓄势已经足够充分,整个尘世大陆开始不断轰鸣,漫天水光骤起,无数道洪峰化为一缕缕洋流水雾激射向天空,不断交汇缭绕……不多时,所有原本不属于大陆的洋流均都缭绕于空天,水光在上,渐渐显现出无比潮湿泥泞的大地……一座座大山与川流重新显现出巍峨样貌,仿佛被一场淋漓大雨洗涤,一座座城池与村庄也重新湿漉漉裸露在空气中,只是街道已经混浊模糊,建筑已经多化为碎屑残体,较之这些,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整片尘世大陆,匍匐着无数黑压压的尸体,宛如一堆堆蝼蚁,凡俗众生无不在汪洋中失去生命,只剩下一张张惊恐无息的面庞,等待着腐朽……除了空天上幸存的修仙强者,除了那些哭泣的植物,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咻咻咻咻!”天空中悬浮的洋流忽然疾速向天北汇聚而去,湮没整个世界的洪水,不断浓缩、浓缩……渐渐化为一颗熠熠流光的源水灵珠,紧紧握在落星河手中……
洪水退却,救世将半。
心儿一脸忧思:“主人,你将举世洪水凝聚于此,即便是你,也不轻松——莫不是还要勉强继续?更何况,似乎月音已经唤醒了鳞爪之魂……”
落星河遥望着中州净土方向,浓云笼罩,不断炸裂雷霆,他轻声道:“鳞爪之魂,已经等待了万年,龙灵的事情,暂时无需我们剑灵过问。至少还有她。”
“主人是说云络瑶?”心儿一愕,似有所悟,她凝望着中州净土方向,似乎在天际金色与墨色之间,参杂了一道白焰……
落星河略一沉吟:“当务之急,是需要处理这颗源水灵珠,必须将之合理安放,以及为了防止再次爆发末世天洪,需要去往天河源头一行。”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若要远遁,那么,你最需要的便是盈儿。”
“主人!”正在此时,天际一道白芒激射而至!盈儿一瞬间便兴奋扑入了落星河怀中,“盈儿感念到主人的剑气,便疾速赶来!”
落星河微微一笑,轻轻挽起怀中盈儿的手,轻声道:“不愧是我的盈儿……事不宜迟,东海云灵台!心儿、盈儿,化剑!”
“咻!”白芒激射天际,顷刻便化为一点寒星!
……
东海,云灵台。海上有碧翠山峦,山峦之半有白玉台。遥远眺望宛如翡翠之间镶嵌一颗珍珠……
落星河背负三剑,轮回,玉心,风盈。他踱步云灵台,引动剑气,此处小小云台竟然密布着非凡结界,落星河沉眉许久,一道炫彩光柱冲天而起,天空中万灵汇聚,风云缭绕于光柱四周,风起间,海面如歌,云涌间,长天如泣!
自炫彩光柱中缓缓踱步出一个女子,女子约十八九岁模样,隐约可见其一头青蓝秀发,柔滑垂在地面,便宛如一道浪涛,灵动而优雅,而这女子的面容,只道是绝美,却难于窥清——女子整个人宛如透明一般,晶莹剔透,确切说,便犹如一道水波。
“是你,解开了我的封印?”女子正是传说之中的海之女,海青悠。
海青悠凝望着落星河,迷离梦幻的眼眸中写满了探寻,也带着忧伤。
落星河轻轻笑了笑:“你父亲曾擅闯我怀南王府,我本应重惩东海,不过,此刻的东海已然无需惩戒,空有静海;你父亲也曾卖弄人情,我自当来此解救你。不过,我此刻前来,不止于此,我还要送你一件珍贵的礼物。”落星河说罢一拂袖,将源水灵珠握在掌中,呈现到海青悠面前,“这颗源水灵珠中蕴含着时空之水,我想你正需要,这会成为你的生命之源,但切记,看管好,不要漏水了。”
落星河说罢,将源水灵珠轻轻递给了海青悠,他又低声道:“盈儿,天河源头。”
“咻!”一道白芒激射天际,转瞬消弭。
云灵台空余海青悠手捧源水灵珠,愕然伫立……
海之女海青悠自幼天赋异禀,能与大海融为一体,可借海洋之力——不过,可悲的是,她无法离开东海一步。因为她便是东海,东海便是她。
不过,有这颗源水灵珠,或许,此后她亦可去看一看广阔世界……
或者是,追寻适才这个神秘男子——他一定有很多故事,也有很多心事,一定值得追寻……
……
不久后,天河源头,落星河背负三剑,踱步在天河水波之上,这时,他看到了颓然伫立在河岸的水无涯。
水无涯也望见了落星河……他率先开口,低沉道:“是你收敛了末世天洪?”
落星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水无涯愕然半晌:“那么,杀了我。”
落星河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痛苦。”
水无涯凝望着落星河:“我似乎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悲伤……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有此能力,便一定能杀了我!”
落星河轻轻踱步走向水无涯:“你可考虑清楚?”
水无涯沉重点了点头:“我知道,浩劫因我而起,但我已经失去她,也便失去了所有,我心中只有绝望的洪水!我不想再一次引发末世天洪!”
正在此时,化字仙尊悄然现身!他对着落星河一揖:“落公子有礼,别来无恙。”
落星河轻轻笑了笑,他背负双手,随即凝望着自云霄奔流而下的天河,陷入了思索……
水无涯蓦然见化字仙尊现身,神情复杂,悲悯而又怨恼,但似乎也藏着希望,他嘶哑道:“化字仙尊……我已经尽知,凝梦早已在多年前便离开尘世,我多谢你为之画魂续命,能让我再度与之厮守这段时光……但她终究离我而去,我……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浩劫,我一时失心引发了末世天洪,或许你才是对的,我就应永远被禁锢在天牢……此时,众生浩劫,生灵涂炭,我已不止何颜面去见凝梦……可是,可是,化字仙尊,你是否有办法能让凝梦再度复活,重新回到我的身畔?”
化字仙尊望着水无涯,眼神悲悯有加,他轻轻摇了摇头:“世间****我不敢枉论,但我却能略知一二众生之苦,尤其爱别离之痛。当年,天河劫动,我感知到凝梦姑娘在产女之后便已经虚弱而终,我担忧你由此失心引劫,便以禁法为之画魂续命,令你们能最后道别,之后便强行将你关押,亦是权宜之计,只为了安抚于你!凝梦姑娘本应在几日后便香消玉殒,但我却不知是何力量让她支撑多年,或许****之力,她想与你厮守的心,胜过任何道法!她终究离你而去,天河劫也无可避免……只是她的魂魄早已不属于此间,早已经遁入轮回,弥散于时空深处……”
说罢,化字仙尊顾盼望着沉思的落星河,便默然。
他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充满了希望,也不乏诸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