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大地,一片狼藉。
满目望去,原本青山绿野、碧水阡陌此刻全然一片猩红!处处斜刺的军旗已然破落不堪,分不清阵营,唯见沾满血迹!
无数生命鲜血四溅染红了这片大地!
无数血流成河已渐渐干涸,不再流动!
厮杀声平息,天地静寂,唯有鸦群翕动翅膀的阴戾声响,和偶尔几声痛苦呻吟……在泥潭中挣扎良久的断肢战马也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辽阔大地,密布望不见边际触目惊心的横尸,他们有些年长,有些稚嫩,有些英俊,有些丑陋……但一例面露狰狞,不甘而惊恐!
“啊!”一声微弱的痛苦嘶吼,横尸间匍匐着一个形貌骇然的残兵,他眼神充满绝望,被打扫战场的剑士一剑刺入心脏,这最后的解脱,等待已久……
九翼灵鸦呼啸掠过战场上空,刺鼻的血腥,冲天而来……
水灵越惊愕喃喃道:“之前并不亲历,难道,这……这就是真正的战争?似乎,一点也不有趣……”说罢,她手抚樱唇,几欲呕吐……
灵儿驾御九翼灵鸦一飞冲天,低声道:“纵然他们只是凡俗之辈,一如我的一世唤灵——但主人说,任何生命,无论多么卑微,都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不应如此无意义的死去。”
水灵越颦眉道:“可是,他们是将士,他们有荣誉,战死沙场便是他们的使命。”
灵儿轻轻摇了摇头:“越姐姐,你看到那些可怖的脸庞,感觉到荣誉吗?众生平等,他们不能只为一人之欲而牺牲……我不想再胡闹了,我不要再战斗了。”
水灵越低眉,迷茫而黯然:“好吧……我感觉心忽然之间很不舒畅……灵儿,我们回天河郡去收集剑尘吧!让我好好思索一下一统尘世大陆之事……”
“嗯!”灵儿轻轻点了点头。
……
“噗!”唤灵大军消失的一瞬间,金光之幕亦顷刻瓦解,孟九剑一口鲜血吐出,自高耸入云的天元龙旗旗杆顶端,径直摔落营地,溅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他挣扎着站起,一摆手,示意周围将士,无需搀扶,他有些迷茫眺望着九翼灵鸦与几千天河兵马遥遥远去……
“咻咻咻!”剑刃齐鸣,九柄熠熠闪烁的金剑飞遁而还,悬浮在孟九剑身后。
这柄金剑,名为九离魂,乃是铸阵之剑,剑分九脉,剑阵成,万魂离——今日孟九剑本想在对撼怀南之时祭出九离魂阵,但因为顾虑天河趁机来犯,所以迟迟未能施展……思虑之下,他无法确定九离魂阵一定能够对抗泣灵或是冥灵,所以最终决定按捺不动,保有九离魂阵之力,以便对抗确定能够对抗的唤灵大军!
九离魂阵虽然蛮横,但只能铸阵,最适宜防守,剑阵操控繁琐,颇耗费剑气……此刻,孟九剑不禁长吁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今日唤灵大军格外凶猛澎湃,若是对方再多坚持一刻,自己恐怕便剑气不足,虚耗元魂……
虽然不明对方为何忽然撤离,但至少暂时渡过危机!
孟九剑仰望天穹,长须染满鲜血,他不禁一声嗟叹:“唉!孟某乃天元王朝地卿王,誓死捍卫天元寸土,成王之命——但王命为何?前路如何?这场战争,到底走向何方?孟某从未如此迷茫……”
天阳战局就此暂时平稳,天河退兵,返回天河郡固守,一时成谜;怀南军中白凌梦主事,但其失血过多,若要引动银血泣血祭之力,需要一段时期修养;天元军,孟九剑亦需要修养,同时重整军队……
……
南陵平川大战结束一日之后,天河与怀南接壤处,西陇镇。
水无涯伫立在一处山岩,一身白袍,猎猎翻飞,他袍袖一挥,一道洪流自地底顷刻翻涌而出,直冲天际!目标正是在峦谷中剑遁疾行的许平生!
许平生右手寒星剑动,一式七星封寒,瞬间将洪流冻结,随即左手之中的冰剑疾速掷出,“轰!”被冻结的洪流化为漫天冰霜飞扬,在冬日映照下,越发迷离清冷!
“哗!”忽然,山谷中又一道冲天洪流涌动,宛如一道白龙,径直向许平生袭来!
“轰轰轰!”七道流星天陨,许平生引动七星连云阵,避开洪流,凌空一跃,瞬间瞬影到水无涯后方,寒星剑动,一道凌厉剑气怒斩向水无涯!
剑气如虹,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呜咽,距离极尽,速度极快,但水无涯微然一笑,化为一缕水雾疾速弥散,“轰!”许平生一斩,斩断了巨大的山崖,发出轰鸣爆裂之音,碎石漫天翻飞,但却不能伤水无涯分毫!与此同时,水无涯却转而弥散到了许平生身后,袍袖轻举……同一瞬间他不禁面色大骇,因为许平生几乎与此同时,抖腕间寒星剑反手一指,一道七星光晕扑面而来!
“刷!”水无涯身形疾速化为水雾再度弥散,他骤然感觉身畔空气发出彻骨冰寒,若是迟疑一丝一毫,便被冻结!
“哈哈哈哈!”水无涯不禁朗笑一声,“许兄弟果然天赋异禀,越发进步!今日尚且不尽兴,不过水某小女今日便要回还,我先告辞了!”说罢一抱拳,化为一道水雾,顷刻远去。
许平生亦一抱拳,一剑飞遁,向青田镇怀南驻军营地而来。
天河与怀南各自助阵擂鼓的兵马见势亦纷纷跃马返还……今日战局已了。
许平生潇洒落地,将寒星剑敛入虚空,他一挑大帐门帘,不禁面色一愕,一向面无表情的冰冷脸庞上表情不停变幻,最后走入大帐,冷冷道了一声:“月音公主,你为何来此?”
月音在大帐居中端坐,仿佛一朵紫莲盛开在空荡宽阔的简陋营帐中,倾城之容,仙姿天成,她似乎完全不属于这里,瞬间将周遭环境点亮……
月音轻启樱唇,不悦道:“叫我王上!许平生,我只是实在难于按捺,来看看你带着三万大军在此玩什么把戏!天河郡果然不是福地,之前是秦宇火在此受挫,之后叛逃南疆,现在是你吗?你又意欲如何?”
许平生拖过一把椅子,端然而坐,冷冷道:“敌人超乎想象强大,而且在西部山谷隘口布有足以湮没大军以及怀南三百里方圆的水道天洪。”
月音不屑道:“不过,我听闻的消息却是,你玩忽职守,终日只知与敌将私斗,似乎惺惺相惜,相谈甚欢——莫不是,你意欲步秦宇火后尘,投奔天河郡?”
许平生一愕,冷冷道:“月音,你到底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叫我王上!”月音恼道:“岂有此理!许平生,你得到我恩赐的玄血灵髓,为何丝毫不心存感恩,以忠诚相报,对我居然如此漠视,便如同未曾发生任何事一样,亦不再继续贪恋玄血灵髓之力,简直不可思议……至少,你喝了我的血,难道至今连小小的天河郡都不能收复吗!”
许平生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他有些无奈:“那么,禀王上,我已经据实相告,敌人确实很难应付!我需要一些时间。”
月音一拂袖,睥睨道:“多久?”
许平生沉吟道:“据我推测,若要击败对手,少则三五月,多则十年、二十年。”
“你!”月音不禁花容凝霜,有些怒不可遏,“你这个可恶的冰人,和你说话真是累死本公主,你为什不说一百年、两百年,一万年、两万年,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许平生嘴角一掠:“王上?你为何又自称本公主?你此刻神态,已经毫无王者威仪,不过是个撒泼的刁蛮女子!”
月音明眸璀璨流光,定定望着许平生,一时语愕,默然片刻,她不禁恼羞道:“很好!果然,必须要除掉你才行!本王今日便杀了你,让你知道揶揄本王的代价!”
“刷!”随即,月音金光龙剑在握,俏目一凛,“许平生,出剑,想来你我还没有正式交锋过,既然玄血灵髓不能征服你,那么,就让你知道金光龙剑的力量,更让你知道,你不配拥有这柄龙剑!希望之后你跪伏的姿态能够虔诚一些。”
许平生转身,背对着月音,端起桌上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月音,此处无人,唯有你我,你何不坦率一些。若你想杀我,请便,我不会与你一战,也不会反抗——落兄临行,曾叮嘱我,代他宠你;若你并不想杀我,而有求于我,那么放下剑,坐下饮一杯茶,慢慢倾谈。”
月音紧握金光龙剑,剑刃所指,正是许平生的背心,她眸中寒光掠过:“如此,甚好,因为你的傲慢态度,我必须杀了你。你终将是曜氏的敌人——所有无视龙威之人,都是曜氏之敌!”
说罢,金光龙剑挥动,瞬间血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