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剑引动剑气,衣袂猎猎飞腾,臃肿的身体宛如一道轻鸿渐渐虚浮而起,及至高空,他大喝了一声:“玄血符引,灵髓雾雨!”狂剑的身躯瞬间化为一道巨大的符光,刺目的红芒蓦然祭起,红芒之中闪烁无数复杂的符文,不停幻化,不断缭绕……随即“轰!”一声巨响,红芒化为万道血红之光,合着千万道符文印记,宛如雨幕一样爆裂四散,血光呼啸激射,溢满空天,瞬间整个云岭都弥漫着阵阵血雾……然而,这血雾却绝不血腥,而是散发阵阵异香,不禁令人心魂一振!
此刻,鸿沟之桥上的厮杀,怀南大军已经开始被压制,渐渐趋于后退……蓦然见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禁骇然。
莫一山手握瀑流大剑,气喘吁吁,正在他剑气即将耗尽之际,忽然一阵异香扑鼻,一道血雾不禁敛入体内,他神情惊愕,忽然觉得元魂海深处一阵怒腾,随即金白二色之气直冲元魂玄境!随着金白之气的互相缭绕激撞,无比蛮横的阵阵剑气开始四溢,凝聚,旋舞,境界玄关传来一声声异响,那美妙的声音竟是境界不断突破之音!几乎就在一瞬间,修为境界近百重提升!更不可思议的是,剑气顷刻之间完全恢复!汹涌澎湃!
莫一山瞄了一眼远处正在发愣的师弟李顾言,两人默契相视,瞬间心领神会!近来传闻月音公主放言,凡忠心追随者,以玄血灵髓相赐!果然不假!
“哈哈哈哈!”莫一山手中瀑流一挥,一道滔天巨浪掀起,正在蜂拥而上的南疆军,顷刻跌入万丈鸿沟!
怀南军中所有人,尤其是御剑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展露出极度诧异,之后是狂喜!怀南军而今军威重振,不止是状态恢复而已,而是顷刻间战力骤升数倍!
“杀啊!轰!咚咚咚!呜……”震天呐喊,响彻天际的剑气爆裂之音一串串响起,顷刻间,大军以碾压之势,扭转战局,蜂拥向南疆方向推进!
南疆军不明所以,忽然感觉到本已经处于劣势的怀南军,骤然间竟密集袭来无数强劲剑气风暴、光剑流星,而且轰然炸裂的威力大增!利剑相撞,自敌人手中忽然传来千钧威压——原本即将奄奄一息无力抵抗的虚弱剑士,竟然一跃而起,剑气超乎想象纵横飞扬!
黑冥一皱眉:“莫非是这阵血雾的关系?这不可能!”
黄定道在远处怪声叫嚷道:“黑冥——形式急转,事态紧急,该如何是好?”
黑冥恼道:“继续冲锋,绝不能后退——后退者,杀!”说着手中黑雾一挥,一个惊慌退步的南疆剑士被黑雾缭绕,顷刻萎靡在地!
然而,怀南军如同一匹忽然受到强烈刺激的烈马,疾速喧腾,宛如一道怒流,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奔涌……
黑冥四顾一番,恨恨道:“撤退阵型!”
“轰轰轰!”正在此时,问天战已经祭起遮天蔽日的天剑玉女玄影,万道天虹如同一道熠熠烈日,散发着强烈光芒,无数道虹光之剑,开始如同暴雨般激射向南疆军!
南疆军被突袭,本已呈现一路溃败的姿态,见状不禁更加仓惶撤退——阵型已乱,必然加速溃败,顷刻间大军宛如洪水退潮般,互相碾压向后奔逃,避让间不禁互相撞击!溃败之路,布满了数不胜数的狰狞尸体——随即,怀南军的铁蹄一掠而过,踏过血肉,飞驰追杀!
黑冥恶狠狠注视着天空中的问天战,此刻他的剑气已然不足,但还是凝聚了全部剑气,极力向上一挥,剑气化为一道硕大的黑雾,势道之疾超乎想象!
问天战本在空天之上,逍遥得意,见状不禁慌忙挥舞手中玉女玄剑,倾力一斩!但虽然黑雾被斩裂,四溢飞散的雾霭却有些许刺入了他的七窍之中,他不禁面色痛苦,剑气涣散,天剑玉女玄影骤然消失,问天战硕大如山的身躯不禁径直坠落,轰然砸落在万丈鸿沟之上的虹桥中央!
“侍卿大人,侍卿大人!”几个兵士一拥而上,但问天战急剧挣扎,一个扑腾便将周围意欲救治他的人打得漫天乱飞!
挣扎片刻,便失去了意识……
原来今天不是自己的强者之日,而是,最后之日!
人所有极悲之事,都发生在极喜之时,一点不假。
黑冥冷笑一声,没入南疆败退的军中……冥雾,确实是很难聚敛的剑气,但相对应,它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南疆军一路败退,及至近百里之外的山月涧,略作休整,清点人马,二十万大军,已经在溃败途中,死伤了半数!
而怀南军,牺牲二万余人!以二比十,怀南取得了兵征南疆的决定性首战胜利!不过,此一战暂时告一段落,穷寇莫追。狂剑命军马在南疆最北的城镇月岭镇扎营,驻防,休整之后再作定夺。
问天战毫无气息躺在地铺上,宽阔的营帐勉强容纳下他硕大的身躯。
狂剑眼神中充满了悲愤,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狂傲或是揶揄:“问天战,你这个傻大个,竟然真的死了?说起来,我狂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欠我的钱,那么多,也没还完……唉!也许,我们就不该来这里。也许,我们就该像小时候一样,在村口望望远方的天空,憧憬一下未来,无忧无虑,那时候真好。我不做什么傲世天才,不做这商人这官——你也只是个争强好斗却单纯无邪的傻小子,除了个大、胃口大点,一切都平平凡凡的傻小子,总是会保护我们四兄弟……”
“御部侍卿大人,”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月音一袭紫裳款款端坐帐中的藤椅,她身后跟随着月儿、情儿、默儿,“一向狂傲自负、唯利是图的狂剑,想不到居然如此感性——近来,我对你倒是越发重新认识。或许,你的确是个对天元王朝极有价值之人。”
狂剑一愕,随即尴尬抚摸一下自己肥唇上的短须,恢复了一副不以为然的傲慢姿态:“我道是谁,小公主,你流那么多血,不好好休息,来这里散心?”
“放肆!我乃天下之王,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哪里,都是我的后花园。哼!”月音虽然口上恼恨,不过似乎心情不错。
狂剑负手,又望了一眼问天战:“你恐怕是不信任我而已,来看看效果如何、战局如何——就如你所见,用你的玄血灵髓所炼化的大道血符,比我想象威力更大。”
月音俏目斜睨着狂剑:“但本王问你,为何不在开战最初就使用!非要战局将半,牺牲众多,才引动大道血符?”
狂剑思忖道:“你要的是胜利,根本性胜利,而不是陷入持久恶战。如果一开始展露不可思议的强势,南疆军有所警觉,就不会全力投入应战——只有当战局陷入无路可退的僵持境地,使用大道血符才能起到最佳效果,让本已充满胜利希望的敌人,瞬间陷入绝望,这种极大的心理落差,会对军心造成最大限度恐慌,此时反击,必然事半功倍,一战之后,南疆军力已经不及怀南。虽然造成了很大牺牲,但却是为了之后更少的牺牲。”
月音嘴角一掠:“狂剑,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王便准你追随我左右,重返天都……”
“小公主,”狂剑不屑道,“我对这些,真的没兴趣。”
月音面色一凛:“那你想要什么?我的玄血灵髓,你尽管私藏!”
狂剑摇了摇头:“我忽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怀南少了问天战,少了秦宇火,少了我的三个弟弟,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你的玄血灵髓乃修剑至宝,万年难遇,一定可以卖个极好的价钱——可是,我似乎对做一个商人也失去了兴趣……我现在只想回到最初的小村,静静思考一下人生,等着我那三个不争气的弟弟,有一天也许回来看我……”
月音不禁有些无措,颦眉道:“问天战战死,我也很难过,但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他为曜氏所作的一切,我自当铭记。你不必如此沮丧,我知御部侍卿之位不能满足你,但你将来必定是毫无二选的天卿王,如此,你可满意?”
狂剑微微一笑,脸上的肥肉挤在一处:“小公主,天卿王?那么,许平生如何?”
“杀!”月音冷冷道,“他和你不同,你只是我的卿臣——但他,迟早是威胁,因为他了解我,对我的威胁无时不在。”
狂剑不禁一愕:“虽然我亦不喜欢许平生,但你这番话未免太不成熟……月音公主,你多看看沿路的残兵横尸,看看这片血色山河,也许就会领悟很多。”
月音一拂袖,睥睨道:“任何王座,都是累累尸骨而铸!将士的宿命就是战场厮杀,王给他们一个厮杀的理由和目标,这是恩赐。至于许平生,怪则怪他是一个强大的人,但迟早不能为我所用,如果他不能臣服于我的玄血灵髓,我必杀之。”